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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娘家在千里之外的济南有亲戚。那是一门宗亲,准确地说是她大伯一脉的后裔。
大伯1944年参加新四军,其后杳无音信。本以为他战死疆场,奶奶为他哭瞎了双眼,家人为他堆了座土坟,每年清明都去烧纸。十年后的一天,一位身穿制服的“公家人”走进老家土屋,跪拜在爷爷奶奶面前唤爹叫娘,人们这才知道他还活着,打了十年仗,一直打过鸭绿江,现转业在济南市公安局工作。
大伯没有上过学,战争年代军人生死难料,部队流动性又很大,他没与家里联系是免得父母为他多一份牵挂。大伯回过老家之后,依然很少写信,只是每年春节前寄钱回来贴补家用,即便祖父母去世后,大伯还续寄了好几年钱接济他弟弟一家。
这个故事是妻子讲给我听的。她说那时她还没出生呢,是后来听大人说的。她能记忆的直接感受是,大伯大妈每次回老家探亲都会带来许多好吃的,她上学以后每有交学费困难写信去济南,大伯总是有求必应。妻还说,六十年代妈妈生病无钱医治,后来去济南由大伯家出钱治疗,半年后妈妈回来“变得白白胖胖的,我都不敢相认了”。
与济南亲戚而言,我只是“老二房”的女婿,但感动于他们对老家的感情和贡献,我去拜访过两次。
1989年,我去北京出差途中拢了一下济南。“大丈人”年事已高中风在床,语言交流有些障碍,但对胞弟家的女婿从故乡来看望非常高兴,我在一旁得不时用纸巾为他擦去激动的泪水。第二次去是1998年了,“大丈人”去世,我和两个“舅老爷”——老人家的两个亲侄儿一起去吊丧。乡下人跟不上城里人的礼仪节奏,一看“人情簿”上登记的都是二百元起点,两个只准备各出一百元的乡佬傻了眼,面露死猪不怕开水烫神情,我丢不起那脸,买了一只大花圈并出了1000元人情撑起“老二房”门面。
济南亲戚对我很客气,安排在宾馆住宿,临走时堂哥送我两瓶好酒,并为我买了一张回程卧铺票,他说“尊重姑爷是济南人的习俗”,我却隐隐感到是让他两个堂弟别心理不平衡的说辞。我那两个舅老爷没享受到我这等待遇嫉妒得要命,他们拿我出气,我在济南垫支的人情钱,他们至今坚决不还,呵呵。
大伯恋乡情结有传承。十年前我内弟的儿子考在山东上大学,此时大伯大妈已作古,但其后代依然热情如故,这后生就常去打秋风。济南姑姑待他宠得出奇:“一盆红烧肉端上桌,姑姑不许其他孩子动筷,先得让我吃个够,然后他们吃点剩的,姑父和姑姑则最后喝点肉汤。”他说这番话时很得意,他的爹妈也在场,还嘿嘿地笑,我黑着脸骂了一句:“老家人的脸都被你这小东西丢尽了!”
前些日子,那个在济南一次吃下大半盆红烧肉的后生来苏州玩,我询问济南亲戚现在的联系方式,那小子说他换了手机,济南的电话号码都没了。再问当年受大伯接济过的几位,竟然谁也没保存济南亲戚的联系方式。我很震惊: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家里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是谁接济了你们一家,难道都忘了!
挨我一批,有人讲“不必在意”的歪理了,说当年大伯每年寄的钱也不过30元嘛。我说,60年前你们生产队一个壮劳力劳作一天只记一个工,年终每个工分计价8分钱,大伯每年寄30元给你家是个什么概念?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虽是“老二房”门头上的女婿,属“外戚”,但深知大伯当年对老家亲人那份情义弥足珍贵,也深知其后辈的家乡情结。“老二房”的后代怎能忘却过去,怎能与“老大房”割断联系?
行文至此,济南文友徐姐与我微信联系出书的事,我正好托她帮忙寻找济南亲戚联系方式。她向我了解了一些姓名、原工作单位等相关线索,相信不久我们会联系上,我也会找机会去拜访久违了的亲人。
过路拆桥不道德,何况血浓于水。断了线的亲情,我来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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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4条)
老兄是个重情义的人,济南亲戚也是厚道人,地质大姐热心,愿早日寻得线索,接续游子与故乡的联系!
晓舟将夫人的大伯如何重情重义,孝悌身体力行;济南亲戚对妻弟的儿子如何呵护;自己怎样回馈济南亲戚的情深意真细致入微,灵动隽永呈现,感人至深。
巷口槐阴覆矮墙,提篮亲朋送桃香。
笑谈近日家国事,檐下同尝新酿浆。
这个济南亲戚与您岳丈一家人还是至亲呢,失去联系很遗憾。但愿徐大姐能帮助找到联系方式,把亲情续上 。
重情重义的晓舟老师。“老二房”门头上的好女婿啊!
看似寻常的叙述,却有浓浓的亲情!延续,延续……
血脉亲情难以割舍,但需要走动。小舟老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漫言华语:不是走动问题,是人要懂得感恩、反哺问题。用不着人家了,就不沾不靠断往来,是小农意识、小人思维。
妻子大伯的后代,是很亲的关系了,为什么说断就断了呢?晓舟老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希望这段亲情在您手上得以重续。
亲戚之间多走动,多联系,才能成亲戚;否则就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亲戚也是一种感情投资,您做得好!
晓舟此篇佳作的文字后面,极具亲情与爱意的力量。
济南的大伯一家是重情重义的。大伯给父母寄钱天经地义,周济弟弟那就是情谊,那个年代,15元、30元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后代忘了不应该,幸好还有个重情的姑爷。
很接地气的故事,中国人历来看重血脉亲情。周老师作为“老二房”的女婿如此重情重义,不忘当年的恩情,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