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318散记(8)——今天,我只是走马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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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很有些窝工,不怎么出活。早起床很晚,七点半才把行头收拾完。如果是平时,天不亮就会出发,醒得早,窝在宾馆费时间。今天因为设定的目标是林芝,波密离林芝只有两百多公里,如果不堵车,下午两点就到了。

出门时下着小雨,穿带内胆的冲锋衣还有些凉。办退房手续时,见吧台上的中年妇女还穿着短袖,我就更感到寒凉了。心想,最苦最难的路都走完了,可别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搞感冒了。

出发前,我就提醒自己,以后开车要再规矩一点,不能再违章了。从老家出发到雅安一千多公里,大多走的是沪蓉高速,过安康后,隧道就多了起来,本来是可跑120码的,语言提示说要进洞了,只能跑80码。我担心这种抽风式的速度管制,我迟早是要被罚款扣分的。所以,前几天隔一会就在手机上看“12123”,谢天谢地,平平安安过来了。

前天,甘孜警方通知我违章三次,超速未达到%50,每超速一次罚100 ,还要记罚三分。这三次违章也不冤枉,不守规矩就得付出代价,但作为司机,不只我一人有怨言,好好的路为什么只能跑60呢?尤其是318山路段,好不容易把速度提赶来,突然又提示只能跑30码。我的三次违章都发生在甘孜州辖地,都是码数急频次变化造成的。我就想,不只是交通速度的管制,很多时候,许多法定程序措施下产生的结果并不见得就是合理正确的。

我在“12123”提出申诉,警方消了一次违章,另外两次还被死死地固定着,警方也没说不消的原因。我又针对这两次提出申诉,警方没睬我。我估计大概率是要认栽的。所以,今天的跑路特别小心。

波密至林芝段的318,路况好。我以为出城后就再也看不到帕龙江了,没想到帕龙江和318好像是生死不离的兄弟,一直是肩并肩地走着,有时能看到它昼夜不舍奔跑着的银练般的身子,有时树丛遮掩,对于帕龙江,我是只见声音不见江。

一路还有些景点,要是以往,这些小众景点我是会忽略的,今天的时间充裕,我是有景必停车蹓跶一看。事实上,有些不怎么出名的景点,暗含着一些历史人文知识,它的价值远超一些人造景点,一看便可补得一些知识盲点。

比如有个藏王洞,在318和帕龙江之间,我进去逛了一圈,又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浅薄。我原来不是特别清楚松赞干布在波密建立藏王朝后,他们历代藏王是如何治理政事的,除了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对汉藏文化的交流、松赞干布对藏语言、生产方式的贡献有所知外,至于其他藏王与中原统治中心的关系如何、吐蕃王朝灭亡的原因等历史所知不多。尽管过去为了游历西藏,临时抱佛脚地恶补过几本有关西藏的书,但这些碎片化的知识在藏文化的庞大知识体系中,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快跑出波密境时,见到了通麦特大桥,这座桥建在波密通麦镇境内,在帕龙江与另一条江的交汇处。过去常听说318上的通麦天险,我以为是它险在海拔高,路窄弯多,没想到这天险处建的这一座特大桥,特在它的建桥过程的艰苦,特在建筑设计的奇特,它是单塔、单跨斜拉悬索桥,斜拉固定墩仅地上部分就有十几米高,桥身塔高达六十米,而且桥梁能防八级的特大地震。这不愧为宏大的特别之作。

桥的一端是一个桃花景点,也有些名气。我素来不喜欢花,加之又不是桃花期,我懒得看,但桥的另一端连着一条遂道,时不时有几辆车结伴鱼贯而出。看着它们平安地走过这天险之桥,我都觉得它们是无比幸福的。

在我的记忆中,波密和林芝间的318国道,值得称道的还有鲁朗镇,这是一个以石锅鸡为盛的小镇,二十多年前我来过,没想到它还是个环境特好的地方,人称小瑞士。这可不是浪得虚名,那时,它的藏式建筑都掩在翠柏绿草中,藏民们过着有原始意味的牧民日子,而且周边的高山草原那真是一个绝。我过去见过的草原,草多是趴地长,抑或草茎竖生,也不过几寸高,所以我就怀疑“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南北朝的《敕勒歌》歌谣所描述的场景是捏造出来的。草要长到足够高,风吹过来,草伏倒在地,羊儿才“见”于人眼。我原先就没见过草原上有如此之高的草,这次过鲁朗,我见到了这种长得高高的勉强可掩羊羔之身的草。若是有风来袭,大抵还是有《敕勒歌》意境的。

我是觉得现在的鲁朗不怎么像小瑞士了,它过去古朴,古朴得自然,甚至有些潦草,组很有烟火气。现在,从318国道望过去,山坡比过去更绿,白色的小房子很精致,都是大统一的制作。我想,它也许就是个纯粹的旅游产品,里面未必有居民,没有原居民和原居民的生活,这还是鲁朗镇吗?鲁朗不应该只有石锅鸡,应该把鲁朗镇的灵魂找回来。

这让我想到新疆阿勒泰的禾木村。这个村是我国最西北的行政自然村,我国图瓦人只有三个行政村,禾木是最大的图瓦人住的村落。我八年前去过,它的自然环境令我振憾,草地、白桦林、树林中成群的乌鸦……这风光几乎要撑破旅人的眼瞳。去过禾木的人说,不到阿勒泰、不到禾木,就不能算真正地到过新疆。

我来了,觉得这话说重了。诚然,包括禾木在内的阿勒泰地区,其风物、风味、风情都有别于新疆的其他地方的,但现在的禾木已不是过去的禾木了。图瓦人被迁走了,他们过去居住的小木屋已被制式一样的洋气木屋取代了。房与房之间有栓马桩,桩上系着马缰,空地上有西式的竹藤条躺椅……这些不再是图瓦人的生活用具,它们是和GDP梱绑在一起的道具。没有图瓦人的禾木还是原汁原味的禾木吗?

那夜花了我不菲的房费订了两间木屋,我躺在里面,松木的原香味着实好闻,我试图透过一指宽的木板盖房顶,代替图瓦人看一眼他们熟悉的月光。这只是我的痴想。我甚至恶毒地想,被迁出禾木的图瓦人,还能保持原来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仪态吗?很难,真的很难。人与人在交流中的同化,比动物的驯化要轻易许多,这种不知不觉中的潜移默化导致的结果,是图瓦人极有可能只是诸多登记册里的一个简单的民族符号。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鲁朗镇的发展变化属另一个话语体系,但核心是一致的,即保持本色,让人回到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中去,让人回归到本应属于他们的自然体中。

车过鲁朗镇,它的高楼宏宇不是我心仪的,所以我没歇脚,一则我不喜欢吃带羽毛的肉食,当年的吃也没吃出特别的味道,二则明天或者后天,我要陪女儿来鲁朗镇。也许她对鲁朗镇的体味跟我是南辕北辙,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鲁朗镇前世今生的评价。

离林芝仅五公里了,我有点儿犯困,当我把车停在路边后,瞌睡没有了。我没启动车,我要来一点小小的自我心理暗示,一路我已体验过林芝的“江南”之相,应该说它比江南更有视觉冲击力——雪山、丛林、缭绕的时浓时淡的白雾,这是林芝的天赐之物,南方是自愧弗如,但林芝会不会像波密一样难得找到一家像样的书店,林芝有博物馆吗?有图书馆吗?有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中心吗?我不是林芝土著,如此想,是在给自己做心理预防。过去,我耳食过林芝太多的好,我怕这次匆匆一见,林芝会给我造成很难接受的心理落差,让我的这一次万里独行的预期大打折扣。

还好,在林芝城找宾馆的路上,所见皆好,至于其他不便评说。入住宾馆后,我就不曾外出。

此刻,窗外的街灯闪烁着和内地城市一样的光茫,只是有些商家的店名用的是单一的蒙文,好不习惯。唯一可说闲话的是,我住的酒店是一家全国连琐店,名望不错,房价也高,却总是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2025/06/08林芝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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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条)

  • 难诉相思的头像
    难诉相思 2025年6月18日 上午7:42

    去年夏天去了新疆,去了禾木,感受和你一样。没有图瓦人的禾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禾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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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惑矣 2025年6月18日 下午3:33

    现在,就怕他们把一些好好的原始村落,包装成里生外熟的现代消费场。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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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品慢尝 2025年6月18日 下午8:22

    走马观花都观得那么丰富那么兴味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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