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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散步的时候，看到父亲坐在小区门前的肉案边，同那个卖肉的师傅换钱。我本是近视的，视线也不是很好，但是父亲的一头白发及手中的红色人民币特别闪亮，我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上前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换点零钱明天坐车回彭思去。”
“你要回彭思我送你啊，明天五一放假的。你回去做么事？”
“屋后山的淡竹竹笋肯定冒出好多了，回去看看。山药也要栽了。”父亲知道我爱吃竹笋，把我爱吃的话放在前头说，把他回去要做的重点事情放在后头说，生怕我不要他回去瞎折腾，栽什么山药。呵呵，他的这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
我笑了笑，把手按在他的肩头，“行啊，明天回去挖竹笋吃。”
父亲去年把家里的一块大田给住在塆下的长春爷种，叫长春爷留两小厢地给种菜。去年底父亲种了些榨菜，今年春上，我带父母回去挖了大大小小一蛇皮袋子榨菜菜芯回。父亲就是要在这两厢熟土地上种山药。
五一早上七点半我到车库开车，父亲一个人从楼上下来了，他往车上装一大捆竹枝条、一袋子肥料及已经发芽的山药种。（在城里住着，什么时候在哪里弄来了一大抱这么整齐的竹枝条？不用问，父亲归整这些东西的本领是非常强大的，呵呵。）
母亲呢？我打电话问母亲，“你不回去？”母亲一口的不屑，“我回去做么事也，你看他到时候有几块山药可吃。天天的，不晓得寻些么事做。”
哈哈哈，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母亲又与父亲赌气了。每次父亲要回老家种点菜、栽几棵瓜啥的，母亲总是不乐意，“搭车的钱、女儿开车烧的油钱就够买到这些菜，真是的，喜欢瞎折腾。也不看下自己是个么身体。”说归说，做归做，不管怎么埋怨，以往母亲总是还随着父亲一道回去，这次母亲坚决不去，估计昨晚上俩老又拌了几句，还在气头上，心里头的气没理顺，不高兴着呢。
说起来，母亲总爱和父亲发些小脾气的，都是些不上纲不上线的芝麻小事，母亲有时候在我面前抱怨时，我只管跟着她嗯嗯嗯地，哄她高兴，把她的气儿理顺。都相濡以沫几十年了，这个年纪的人，多在一起陪一天，就是赚到了，有啥要怄气的呢。
回到老家，父亲让我去后山竹林挖竹笋，他趁我倒车的功夫已察看了哪里有竹笋，我到跟前时，他指给我看，自己则拿着一宽一窄的两张挖锄到塆对面的田里去栽山药。
屋后的淡竹是父亲早些年栽下的，一年又一年，竹子蔓延成林，密不透风，前年春天的一场冻雨，压弯了许多的竹子，茂密的竹林显得杂乱无章，一副颓败的样子。去年秋，叫塆下里的邻居帮忙清理压倒的竹子，当时就商量着说，春天时记得回来挖笋子，免得长得太密了。竹林里，有一棵高大的桑葚树，地下掉了一层紫黑色的桑葚，高高的树枝上，密密麻麻的结满了桑葚，树太过于高大，无法摘下这些已经熟透了的果实，只能望着它们眼巴巴的吞咽口水。
我挖了十来根竹笋，身上冒出了很多的汗，就惦记着去看父亲，送水他喝。
父亲正在用手扯掉两厢地里的杂草。春日的杂草葳蕤满地，当我想当然的觉得地里的土很板结时，我用那把窄挖锄用力一挖，没想到土层很松软，一锄下去野草就连根带土的刨了起来。
这么轻松的活儿，我与父亲一人站在厢里的一头，我干得很欢，没觉着吃力。
父亲真的是老了，他一会儿就喊累，一会儿就直起身歇着，这与我小时候与他一起干农活，似乎永远也停不下来的父亲完全是两个人。
反倒是我自己，很轻松地把两厢地翻了一遍，我心里在打鼓，我小时候做农活不总是觉得很累很累，总也做不动吗？
现在想起来，不是我强大了，而是父亲老了。
父亲有条不紊地开沟、下底肥、埋山药种、插竹枝条，我陪着他，很默契地打下手。
老小老小，陪老人要像哄小孩一样陪的。五月的天，太阳很大，我笑我自己，我这双写字的手，为了陪着老父高兴，也一本正经地干起农活来了。
父亲喝了几大口我带来的饮料，不知是太渴喝得过急还是起身太急气还未喘匀，竟然吐了。我赶紧拿茶水他嗽口，他喝了几口茶，歇了一下气，又开始干了起来。
要在以往，我也会同母亲一样，说他抱怨他，看看还逞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种什么种呀，现在超市里什么买不到？
现在的我，却只有心疼。我在想，种了一辈子田的父亲，凭着种田养育了三个子女的父亲，早已把种田当成一种灼热的爱根植于自己的内心了。他忘不了它，他用这种到底有多少回报的付出，来对他的一生所爱作最好的表达。他只是不爱像我们这些的所谓文人一样，喜欢总结喜欢标榜罢了。
回家的路上，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小弟小弟媳买了好多菜过来了，忙完了赶紧回来吃饭。我告诉父亲，父亲说，我就晓得他们今天会过来，所以没叫你母亲一起回。我嘿嘿一笑，是的是的，脚下加一脚油门，车子快速往家奔去。
（2025年5月2日写于武汉丽岛）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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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5条）
老父亲种的山药，也许真的值不了多少钱，但这是老人的热爱，一辈种庄稼，土地、种植、收获这些农活已深深根植于老人的心底，成为了习惯，甚至成为了依靠。只有挖着地、种着庄稼，他心里才踏实，这种价值是无法用金钱计算的。你做得很好，这是源于你对父亲的了解和理解。
小芳笔力炉火纯青了，每篇都是发表的水平，佩服！[赞][赞]
父亲的双手
有力而温暖
劳动创造了世界
不辞劳苦勇于进取
手拉手肩并肩互相取暖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生命需要互相支撑互助互帮
支撑的生命才有力量
霁月的父亲对土地、对耕耘、对挖竹笋一往情深，长者有这样的爱好，好绿色、好健康，令人羡慕；霁月对父亲的孝敬，如此体贴尽心、细致入微，真好。
五一劳动节陪老父亲回家乡，耕耘播种山药，很温馨的文字，温馨的画面。点赞。
爱土地爱得深, 爱劳动爱得深, 爱庄稼爱得深, 爱子女爱得深, 爱老伴也爱得深, 因为有默契。
看到您描写父亲干活干得太累、喝水喝得太急的样子，我也跟着心疼。当自己强大到成为一家的主心骨，就意味着父母垂垂老矣。我的父母，就在我的眼皮底下一天天老去，直到走向生命的尽头。我有次看到儿子的日记里写到，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那么母亲就永远不会老。那是因为他看到我的白发心生感慨。父母，子女，一代一代的延续，虽然明知生命轮回不可抗拒，但面对父母的老去还是会生出一些伤感。
父亲热爱土地，热爱家。给孩子们做出脚踏实地的勤劳榜样，可敬可佩！理应受到孩子由衷的关心和孝敬。
我说这篇文章怎那么熟，原来是晓舟兄弟转发了。再读原作，加上图片，仍觉新鲜。爱得太深，两层含义。一是老爷子对土地深深的爱。二是霁月老师对父母深深的爱，陪父亲回去，顺了父亲的心愿，是对父亲爱的理解。子女对父母孝顺，孝容易，顺难。霁月老师做到了，佩服！
霁月的此篇精美佳作，以生动鲜活接地气的细节，将父母的心性与境况，十分传神，呼之欲出呈现，大手笔也。
很有性格的勤劳一辈子的老父亲，读文有亲临其境之感，好手笔！！
好喜欢这些精美的摄影作品，将老家的旖旎风光与辛勤耕耘的父亲形象通透呈现。
父亲老了，干活也会累，但他却仍是深深的眷恋着土地，深深热爱着种植，这就是老一辈最珍贵的品质。
爱在深沉的父亲心中不言语，爱是父母之间的赌气就像小孩子发脾气，爱是你我他自己按按中无言的坦白，明明知道他自己心里想写啥，偏偏装糊涂，这就是爱在父母之间乳白莲花一样纯洁。
父亲在岁月中变老了，偶尔感谢农活时，竟然累的直不起腰，让人有点儿心疼，爱在新建不能言语，只有文字才能彻底表达那股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