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啊!兵!》(六)城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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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野战军后方医院设在城郊,一大片树林中,一栋挨一栋的两层楼房,楼房青瓦红砖,庄严肃穆。

门诊部左侧,设有接待部,这接待部,介于招待所与对外联络转诊所之间的功能,它是可以供远来的病人临时住宿,又是对外来伤病员入院时的身份登记处。凡从战场上转运过来的伤病员,先要在接待部登记造册,填写伤员的姓名,年龄,出生年月,原籍所在地名称,所在部队的番号,包括几营几连几班,职务和政治面貌,这是对原部队及原单位保持通联的依据,也是伤员出院后最后去向的资料存档。

尹进山跟着带队的医生,在接待处登了记,再去旁边一处房间换衣服,这里有一排排的衣柜,有两个管理员女战士在这里登记并配发新的棉衣棉裤,内衣内裤。凡所配发的衣裤,都按登记人的身材尺码来配发衣裤的大小,另外,所有入院的伤病员,都配发一套病号服,那种白底兰条纹的衣裤,套在棉衣上,像罩衣一样宽松。

尹进山领了新棉衣和病号服,女战士说:“你的旧衣服要脱下来,我们给你洗干净,晾干了,会放在专门的柜子里给你保存,等你出了院,拿病号服,按登记的编号来退换,包括你的随身物品,比如这腰带,这饭盒,都要放到柜子里去,出院时一并取出给你。”

尹进山按女管理员说的,脱下好多天不曾换洗的破棉袄,破棉裤,破布鞋,从头到脚换上了新衣服和鞋子。尹进山感到了一股暖流传遍全身,这破棉衣几个月没换也没洗,没长虱子已经是万幸,现在真该换了。

二十几个伤员,在接待处登了记,换了衣服,在专门人员的带领下,又去了住院部。

后方医院的规模到底比坑道里的野战医院大,仅仅外科,据说就有数百个床位,病房里躺的是从各地送来的伤病员。尹进山的病房在第四栋,这里基本上都是腿脚受伤的病人,每人一根拐棍,有的还拄着双拐。

穿着病号服的伤员们,个个差不多一个模样,大家各自用的水杯,都是医院统一配发的,什么洗澡巾,拖鞋,都一个样。

病房里搁着六张病床,伤病员也多半躺在床上,聊一些天南海北的闲话,也聊前线的战事。尹进山曾经试图从这些病员中打听关于他所在的部队的情况,但是,几天了,仍然没有探听到丁点有用的消息。

尹进山在进院后第二个星期的一天,军部有一个慰问团前来慰问伤病员,慰问团给伤病员送来了慰问信、水果、糖果,每人还发了一枚纪念章,这是尹进山入朝后得到的唯一一枚纪念章。慰问团的首长与病房里的伤病员一一握了手,问候,说了:“你们是祖国骄傲,祖国感谢你们。”的话,接下来,又退出病房到下一个病房去了。

尹进山很想向慰问团的人问一下他所在的部队的去向,但他没有说出口,一是慰问团里的首长很忙,随行人员分发慰问品,也很忙,二是他尹进山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一直是首长在说话。

也就是在这个星期末,尹进山和与他同时进医院的五个伤员,作为伤愈人员出院了。五个人坐在一起,互问了对方的去向,都说回部队是回不去了,唯一的路只能回家乡。因为家乡还有家人,那里有田,有山,有水。那里可以养活自己。到别的地方去谋生,我们这些扛枪受伤的人,有谁愿意接收呢!于是,五个人也都决定各自回家乡去。

五个人,来到接待处衣物保管处归还了病号服,领了自己的旧衣服及随身物品,接下来又到接待处领取了属于自己就医的就诊证明和出院证明,回乡的通行证,依据上面的规定,每人还领了一点路费与沿途生活费。由于各人的家所在的省份不同,回家的方向不同,于是五个人只好在接待处相互道别,然后就各奔东西了。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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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锦瑟黎燕的头像
    锦瑟黎燕 2025年4月5日 上午11:49

    淡墨老师将后方医院对伤病员的接待与关爱,灵犀抒写,让人倍感温暖与宁馨。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4月5日 下午12:06

      @锦瑟黎燕黎燕老师的跟踪阅读让人感动,黎燕老师的精美评品给拙文添了光彩,尹进山的寻找没有放弃,结局让人牵挂

  • 2272 张英辅的头像
    2272 张英辅 2025年4月5日 下午3:16

    这种分别我在部队里遇到过多次,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眶里总是充湍泪水

  • 地质之花的头像
    地质之花 2025年4月5日 下午7:24

    唉,他们应该找部队啊,这样一回家,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很难再找到自己的部队。找自己的部队,就是找不到具体连队,也可以找那个团,还有是那个军。是那个军的找那个军,就是军里安排回乡,也有一个说法。一般可以安排转业。抗美援朝后,很多安排去北大荒,或者新疆建设兵团。像老兵这种一个班,唯一活下来的,都有一定的奖励。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4月5日 下午7:36

      @地质之花这篇文章,我是根据我们身边志愿军老兵亲身经历写的,他当时和很多伤兵一样,回后方治疗后,想找老连队无线索,只好回家乡了。谢谢老师的关注与美评。

  • 轻品慢尝的头像
    轻品慢尝 2025年4月5日 下午10:09

    后方医院管理规范, 关爱贴心, 但终归是个中转站, 回家乡还是回部队,回乡是找不到部队的一种选择, 就看命运的安排了。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4月5日 下午10:26

      @轻品慢尝轻品老师的用心阅读与深邃评论,升华了拙文的层次,老师对主人公命运的关注,让人体会到文章是可以引起社会共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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