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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严夫子,寂寞富春山。空馀千太危石,高插暮云端。想象羊裘披了,一笑两忘身世,来把钓鱼竿。不似林间翮,飞倦始知还。
中兴主,功业就,鬓毛斑。驰驱一世豪杰,相与济时艰。独委狂奴心事,不羡痴儿鼎足,放去任疏顽。爽气动心斗,千古照林峦。
——(宋)朱熹《水调歌头·不见严夫子》
咸亨三年,江南东道,杭州。
清晨时分,富春江上泛着一层薄雾,轻纱似地流动着,拂过翠鸟的翎羽和岸边的黄柑。似是感应到了太阳的升起,雾气在逐渐明朗的阳光中渐渐消失不见,岸旁精瘦老者垂钓的身影也随之显露出来。此翁身披羊裘,手执钓竿,乍一看不过是位爱钓鱼的普通大爷,然而细看之下,有心人便会发现他的不凡之处。
此翁虽已有一甲子高龄,须发皆白,然精神矍铄绝非常人能比。他所披的羊裘吸了整夜的水汽,此刻已是潮湿不堪了;他亦是彻夜不眠地在江边垂钓,但腰板依旧笔挺,未见丝毫疲态;那双眼睛看似云淡风轻不理世事,却丝毫不昏不花,只在漆黑如墨的瞳孔最深处,才偶尔闪现出一丝洞察世事人心的犀利锋芒,直照森寒洁绿一江秋水,惊走即将上钩的鱼。
于是,老翁也就整夜地端坐江畔,钓篓里却是空空如也。但他却安然自若,不急不躁,仿佛不是在捕捉饱腹所急用的食材,而是在灵山秀水间抛却尘务俗心,感悟天地之道一般。
此翁并非他人,正是四十二年前名扬天下,威震四海的五天镇魔狱总狱长兼长安玄甲军最高大统领,云心晓。江湖上至今仍流传着他的传说,诸如短短一个月内由初入长安的平民百姓摇身一变成为授印大将军啦,堪称恐怖的御气能一拳干塌半个坊啦,眼也不眨地剿灭恶行累累草菅人命的真武会啦之类,老翁只是静静听着,像在听于己无关的市井流言。
老翁陷入了沉思与回忆之中。
距离这些传说的真实发生,转眼也快有半个世纪了。那时他为给自己胞弟报仇,也确实干出过这些事。千里迢迢进入长安督武司,移植本就属于自己的精奇骨骼,率领惊才绝艳的一世豪杰,全力向真武会复仇,他一切的作为只是为了让弟弟的魂灵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所以,当诛杀弟弟的凶手真武会灰飞烟灭之际,他也就立刻向陛下上书,称自己大仇得报,无心当政,只求从此遁入山野,逍遥世外。陛下自是乐于看到这些的,于是他也就大手一挥,恩准了。
那个白发红眸的俊美少年郎,他弟弟的好友也是他的故交,马特.忒弥斯,据说官至督武司司长后便一直未能晋升,后来更是因太子之事被卷入政变下狱,凭自身一表人才,外加散尽家财才保住一条性命,自此退出官场,不多久便西归波斯,从此再无消息。金发蓝眼的拂菻女郎艾丝.梅拉达天性散漫,自由不羁,自是不会长久为森严礼教所束缚,据称在灭除真武会三个月后,只留下一封歪歪扭扭的辞职信便不告而别,也失去了联系,想来是去周游四海了吧。
师父过世后,虽说“人王令”已是陛下的囊中之物,但十楠师妹作为门派同辈中声望最高者,还是担当起了名义上的掌门职责,成天忙得脚不沾地,更别说来看望他了。他又是个腹黑性子,久而久之竟连同门也不愿与他交好,只当他是透明人。也好,这正是他想要的。
太阳完全升上了天空,放出万丈光辉,江面上的最后一丝云雾也消失殆尽。老翁终于站起身来,拿起钓竿,踏上泊在不远处的轻舟,转手撑起竹竿,在水面下轻巧发力,轻舟随之离岸,载着老翁顺流而下,越过富春山,渐去渐远,终于不见踪迹。唯有层层叠叠的群山危石,依旧沉默着高耸云端,见证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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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条)
完成心愿,隐居山林,这是最聪明的选择。
@地质之花:心晓是个绝顶聪明通透之人,自然能做到不逐名利、从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