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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末,因工作关系,我到苏北农村招工,路过曾下乡生活过好几年的那个公社,便特地停留了一下。正值腊月,笔直的杨树枝干挺立在宽敞的黄沙大道上,取代了槐树掩荫的机耕小道,没有栏杆的石板小桥也变成了双曲拱桥,清澈的六里河水依然流淌在蜿蜒的河道上。
生产队长非常热情地把我迎回他的家,土坯房变成了砖瓦房,煤油灯和六十瓦的电灯轮流上岗,因为供电不足电压不稳,停电时煤油灯还用得上。十二吋的黑白电视机飘着雪花,夹着噪音,模糊地播放着仅有的节目。
我的到来令队长家热闹非凡,原因是他们知道了我的来意,想让我尽可能地把他们的子女带进城里。晚上,乡亲们带着他们的子女挤满了队长家的堂屋,我像选美似地看着一个个红朴朴的笑脸从我面前走过。忽然我看到了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怯怯地躲在人群后,她没有大人领着,一个人站在门外,眼神那么熟悉,似曾相识,令我想起了她,我儿时的伙伴——紫儿。
六九年腊月,我随父母下放到这个人多地少的生产队,本来就不富裕的乡亲们,为了响应上面的号召,尽他们最大的努力来欢迎我们。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真有“树动悬冰落,枝高出手寒”的感觉。运送我们的货船在半冻的江河上行走了四天四夜,到达那里已是黄昏时分。当地生产队长把我家安置在六里河畔磨粮食的小磨房里,风,肆意地挤进墙缝,没有锅灶,更没有热水,大人们在忙着搬运家具,没人理会我们。
远远地来了一个女孩,她皮肤黑黄,机灵的大眼睛有些怯生,梳两个小辫,红底碎花的棉袄配一个青蓝色的裤子,棉鞋已经破得露出了黑糊糊的棉絮,衣服有些脏。她挎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白白的小方糕和馒头饼。女孩身后跟着个中年男子,走路一瘸一拐,手里拎个暖壶,边走边喊着:
“上我家吃去吧,我都煮好了”。
队长介绍说,这父女俩是我们的邻居,女孩叫紫儿。
紫儿家住在我们东屋,她父亲是个剃头匠,虽说是个残疾,但他有手艺,队里人都很敬重他,称他为“二爷”,“爷”在当地话里念“伢”音,是“叔”的意思。因为近,可能是队长特地关照的吧,让紫儿妈这几天先给我们做着饭,等一切安顿好了再说。二爷让紫儿把篮子递给我,说快过年了,留着过年吃吧。我接过篮子,用感激的眼神对紫儿笑了一下,紫儿也会心的笑了一下。孩子的心灵总是最容易相通的,就在微笑中我们已熟识起来,等吃过晚饭我们已成为好朋友。
紫儿拉着我的手说:“今晚就睡在这儿吧。”
我当然很愿意,可父母亲不愿意太麻烦人家,硬拉着我回到那个磨房腾出的家。
一个星期后就过年了。大年初一,父母亲领着我们到紫儿家去拜年,紫儿看见我飞快地跑过来,从口袋里抓出瓜子花生往我手里塞。身上还穿着那身衣服,好像干净些了,只是脚上穿了双新雨鞋。
我奇怪地问:“大睛天的为什么穿雨鞋?”
“新鞋呀。”她说。
我很费解。紫儿解释说,她家有兄弟姐妹十一个,她排行老十,老大至老八都已成家,现在家里还有老九(她姐姐)、她、还有一个小弟弟。因孩子多,新衣服只能先满足她弟弟和她姐姐,弟弟是男孩,而她姐姐明年要出嫁了,不能太寒酸,让人看不起。再说了新衣服今年姐姐穿了明年就轮到她穿了。紫儿说了,有双新雨鞋穿已经不错了,又能下田又能平时穿。
紫儿读了三年小学,比我大两岁,个头与我相齐。但她的农活却是一流的,每次评工分,她在“接班组”(老人和儿童组)里总是评最高分。我只有放寒暑假时才去队里干活,和紫儿在一个“接班组”里,干活时紫儿总是走在人群的前面,干完她的一垄地再回过头来接我的一垄地,帮我完成我来不及干的农活。每当别的孩子欺负我时,她总是站起来帮我。
队长的弟弟,长得五短身材,脖子特别短,按他们氏族里的辈份,紫儿该叫他“四爷”,但因为他蛮横刁顽,又爱嘴上占个小便宜,比他辈份小的人都不叫他爷,而是直呼其名。有一次,劳动休息时间,我和紫儿背靠背坐在树底下乘凉,他大摇大摆的走过来,非要我叫他爷,否则就坐在我们中间把我们分开。紫儿抡着拳头直赶他走,我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四叔”。(在江苏方言中“叔”和“缩”是同音)他一楞,开始没反应过来,再一想,“叔”和“爷”是一个意思,就说:
“你们南蛮子,叫四叔也一样。”
说着就走开了。我坐下后,对紫儿挤了挤眼说:
“是缩头缩脑的缩。”
紫儿听了哈哈大笑。等他明白过来想揍我时,我早跑没影了。从此后,从小孩到大人,见了他一律称其为“四缩”。
生产队里有一块瓜田,晚上轮流看瓜,轮到“四缩”看瓜时,我和紫儿商量决定去捉弄他一下,一则是要报复他平日里的蛮横,二则想偷瓜解馋。
看瓜蓬设在瓜田旁的水沟边,上面是个小草蓬,够一个人睡觉,下面用一根木棍撑着,可以转动。“四缩”特别懒,半夜里肯定睡觉。我和紫儿躲在玉米地里,等他睡着了,就把小草蓬轻轻转动,让它面向水沟,“四缩”全然不觉。我俩在瓜田里美美地饱餐了一顿,然后再躲进玉米地里,对着瓜田大声喊叫:“有人偷瓜喽!”
“四缩”听见喊声连忙下来,慌里慌张地直往水沟里窜,等他站起身来时,已俨然成了个落汤鸡!我俩大笑着往家跑,那一晚,我俩乐得整宵都没合眼!
七四年,我随父母去了县城,临行前,紫儿一直送我到公社小汽车站,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过两天,过两天他们家就要来接我了,你能过两天再走吗?”
“谁?谁呀?”
“他。”
哦,我突然明白了,“是你婆家吗?”
紫儿点点头。我很难过地说:“不行,我得跟我父母一起走,你有时间上县城来看我吧。”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紫儿,给她写了几封信,也如石沉大海。后来我回到了江南自己的家乡,慢慢地也就淡忘了。
门外面的那双大眼睛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问队长:“那孩子是谁家的呀?”
“那就是紫儿家的丫头呀。”
我连忙招呼她进来,“你叫什么名字?”
“兰儿”兰儿怯生生的回答我。
“你妈妈呢?她还好吗?”
兰儿低下了头,眼圈红了起来。队长连忙告诉我:“紫儿嫁过去以后,没几年就病死了,可怜的孩子一直跟着外婆过,现在他爸爸又找了后妈,她就更不愿回去了。”
我听后,一阵心酸。我问兰儿:“那你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六了。”
我犹豫着她的年龄,但我还是破例带走了兰儿。临走,兰儿的外婆拉着我,千恩万谢地非让兰儿认我做干妈,我连忙拉起孩子说:“这不行,我没这个福份,我自己的孩子才五岁哪能有这么大的闺女?不过您老人家放心,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的。”
兰儿继承了她母亲的灵巧和勤奋,工作非常出色,年年评为先进,车间主任每次看见我总夸她能干。
五年后,兰儿和她同一个车间的小伙子恋爱了,是他们邻县的老乡,按照苏北的规矩得找个媒人,于是我便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的现成媒人。男方父母来相亲时,对兰儿非常满意,说办喜事时一定要我去当个证婚人。我因工作走不开而没去。
兰儿结婚后,她丈夫的家乡成立了乡办纺织厂,于是夫妻二人便回到乡下,在那里的纺织厂当了技术骨干。
2002年,兰儿来电话说,今年她外婆八十大寿,很想念我,问我能否去她们那里过年。我说过年就不了,但年底可能去你们县里开会,到时再说吧。
会议结束后,我让司机带我又去了一趟当年下乡的那个地方。黄沙大道已变成了平坦的柏油马路,双曲拱桥也已建成了公路大桥,六里河两岸葱郁着一片植树林,道路两旁是整齐的小楼房。
兰儿外婆见到我特别高兴,家常话如开了闸的水滔滔不绝,她说,兰儿现在是车间主任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老队长也已退下来了,现在由紫儿的弟弟当队长。老队长的两个儿子特别有出息,大儿子现在是乡党委书记,二儿子在六里河水产养殖中心当经理,专门经营对虾,就连“四缩”现在也搞起了运输,一年收入有十几万呢。说着说着又想起了紫儿,唉,紫儿要是能活到现在那该多好啊。
我说:“您别难过,您看,兰儿多像她妈妈,兰儿不就是紫儿的延续吗?”
兰儿外婆笑了,“是啊,比她妈妈还能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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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岁月长河中的温情与坚韧
—— 赏读浅湾散文《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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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学的广袤天地里,总有一些作品如璀璨星辰,悄然照亮读者的心灵。浅湾写的《紫儿》便是这样一篇散发着独特魅力的散文,它以细腻的笔触、真挚的情感,勾勒出一段跨越时空的乡村记忆,让我们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人性的美好与生活的坚韧。
一、质朴的乡村画卷,细腻的情感流淌
文章开篇,作者以下乡招工的契机,重返曾经生活过的苏北农村。八十年代末的乡村景象跃然纸上,“笔直的杨树枝干挺立在宽敞的黄沙大道上,取代了槐树掩荫的机耕小道,没有栏杆的石板小桥也变成了双曲拱桥”,简洁而生动的描写,不仅展现了乡村的变迁,更唤起了读者对那个时代的回忆。作者巧妙地将环境描写与内心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使读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了岁月流转带来的复杂情感。
随着回忆的深入,我们被带回到六九年那个寒冷的腊月。作者一家从苏南城市下放至苏北的一个生产队,在艰难的环境中,紫儿一家的出现如同一束温暖的光。紫儿挎着装满小方糕和馒头饼的篮子,与父亲一起前来迎接,“她皮肤黑黄,机灵的大眼睛有些怯生,梳两个小辫,红底碎花的棉袄配一个青蓝色的裤子,棉鞋已经破得露出了黑糊糊的棉絮,衣服有些脏”,这段细致入微的外貌描写,生动地刻画出了紫儿质朴纯真的形象,也让我们看到了当时农村生活的艰辛。而紫儿一家的热情善良,如紫儿父亲的那句 “上我家吃去吧,我都煮好了”,瞬间拉近了与作者一家的距离,那份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情感,在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珍贵。
二、人物形象鲜明,命运的无奈与坚韧
紫儿,无疑是这篇散文的核心人物。她虽然出身贫寒,却有着勤劳、勇敢、善良的美好品质。在农活上,她是 “接班组” 里的佼佼者,“干活时紫儿总是走在人群的前面,干完她的一垄地再回过头来接我的一垄地,帮我完成我来不及干的农活”,她的勤劳与乐于助人令人钦佩。面对 “四缩” 的蛮横,她毫不畏惧,抡着拳头保护作者,展现出了勇敢的一面。
紫儿的命运是悲惨的,她过早地承受了生活的苦难。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生活的压力让她在穿着上只能退而求其次,“新衣服只能先满足她弟弟和她姐姐,弟弟是男孩,而她姐姐明年要出嫁了,不能太寒酸,让人看不起。再说了新衣服今年姐姐穿了明年就轮到她穿了”,从她对新雨鞋的珍视中,我们看到了她的懂事与无奈。而她过早地嫁人,又因病离世,更增添了命运的悲剧色彩。然而,紫儿的女儿兰儿却继承了她的优秀品质,在作者的帮助下,努力工作,生活逐渐走向正轨,这也让我们在悲伤之余,看到了生命的延续与希望。
除了紫儿,文中其他人物形象也栩栩如生。如 “四缩”,他的蛮横刁顽、爱占小便宜,通过与作者和紫儿的几次冲突,被刻画得淋漓尽致。还有队长、紫儿的父亲等,对他们虽然着墨不多,但各自的性格特点都十分鲜明,共同构成了那个时代乡村生活的丰富图景。
三、叙事流畅自然,情节引人入胜
散文以作者的亲身经历为线索,采用回忆与现实交替的叙事方式,使文章层次分明,情节跌宕起伏。从下乡时与紫儿相识相知,到离开后音信全无,再到多年后因招工再次回到乡村,遇到紫儿的女儿兰儿,最后参加兰儿外婆的寿宴,了解到乡村的巨大变化,整个故事的发展自然流畅,充满了生活的真实感。
在叙事过程中,作者巧妙地设置了一些情节,如捉弄 “四缩” 看瓜的情节,充满了童趣与欢乐,不仅展现了作者与紫儿之间深厚的友谊,也为文章增添了一抹轻松的色彩。而紫儿的离世这一情节,则如一道沉重的音符,打破了之前的美好,引发了读者对命运无常的感慨。这些情节的设置,使文章既有温情的回忆,又有对生活的深刻思考,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始终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四、时代的印记,永恒的主题
《紫儿》不仅仅是一篇关于个人回忆的散文,它更像是一部时代的记录。通过作者的描述,我们看到了从六九年到新世纪初,苏北农村在经济、生活等方面的巨大变化。从土坯房到砖瓦房,从煤油灯到电灯,从黄沙大道到柏油马路,这些变化反映了时代的进步。然而,在时代变迁的背后,那些人与人之间的真挚情感、面对生活苦难时的坚韧精神,却始终没有改变。
文章所传达的对友情、亲情的珍视,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以及对命运的无奈与抗争,都是永恒的主题。它让我们在感慨岁月流逝的同时,也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铭记那些在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人和事。
《紫儿》是一篇极具感染力的散文。它以质朴的语言、真挚的情感、生动的人物形象和流畅的叙事,为我们呈现了一段难忘的乡村岁月。读罢此文,我们仿佛也跟着作者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旅程,感受到了那个时代的温暖与沧桑。这篇散文不仅是对紫儿的怀念,更是对生活的赞美,对人性的礼赞,它将在读者的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成为一篇值得反复品味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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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7条)
晓舟的文学评论慧心慧眼,将浅湾的散文作品《紫儿》高屋建瓴,条分缕析,入木三分,丝丝入扣予以解读与评论,极具中文专业文学评论水准,非同寻常的大作也。
@锦瑟黎燕:没那么玄吧。[微笑]
可见《紫儿》你是阅读得非常仔细,你对该文在乡镇场景的描写上、人物从外形到内心的刻画上、时代变迁的叙述上,都作了细腻的分析和评赏。你的评论文可助阅读者更好的欣赏并理解作者为何创作《紫儿》一文的目的。
@四格格:作者浅湾是我的中学同学。
散文《紫儿》似一首抒情诗润滋着我们的心田,晓舟老师的评论是最好的解析,大家风范,高屋建瓴,让我们领略了诗画人生。真大手笔也!
我看到招工时,手里有招工权力的“我”,最终招了人群中不起眼的紫儿16岁的女儿兰儿,就流泪了!一篇散文,写尽无奈、无力、美好、辛酸、甜蜜、幸福的感觉,很有歌曲《小芳》的意境,但又比《小芳》叙事更宏大,内涵更丰富。绝对是佳作!
作品好,评论好! 周老师将好的文字视为珍宝, 才有如此这般细致的阅读, 精准的概括, 点睛般的评析。珍宝经过手掌的摩挲, 心灵的感应, 更加有光泽了。[赞][赞][赞] 学习了!
浅湾的《紫儿》非常耐读,而晓舟的读后感更为原著增添了可读性,不愧为大咖。[赞][赞][赞]
” 在文学的广袤天地里,总有一些作品如璀璨星辰,悄然照亮读者的心灵。”
” 对友情、亲情的珍视,对生活的热爱与执着,以及对命运的无奈与抗争,都是永恒的主题。它让我们在感慨岁月流逝的同时,也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铭记那些在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记的人和事。”
作品好, 评论好! 都是经典!皆大咖也!
这篇文章真好,充满温情,充满对过往岁月的深情回味。您的评论准确到位,富有大气象[赞][赞][赞][花][花][花]
不愧是大手笔,这篇文学评论,从概述、背景、人物、情节、写作手法几大方面,写了《紫儿》的形象与命运,反映了苏北乡村五十多年来的变化,揭示了乡村人们的勤劳、朴实与友谊。
在读评论之前,以为是主编老师的大作,当读到“千恩万谢地非让兰儿认我做干妈”这句时,以为是主编老师的小说,把自己编成一个女的了,再看到文后,才知是评论此文。能让主编老师写评的一定是佳作。
@霁月:先读后品,博客标题是说清楚的吧。作协主编调侃我这野路子网刊小编,太残忍了。[微笑]
《紫儿》是作者对岁月的回眸,讲述了两代人对命运的抗争。评论是解析归纳,锦上添花。
浅湾微波荡晓舟,才华互映绕心头,回眸难忘崎岖路,总有温馨笔下游。
拜读晓舟老师的点评,收益很多。紫儿写的真实,没有华丽的词句,朴实。我也非常喜欢这样的作品。
里面有个细节,紫儿兄弟姐妹十一人,靠父亲一个人在生产队劳动。兰儿夫妻两个人工作,只有一个儿子,生活怎么能不好。如果当年紫儿家只有一个孩子,父母两个人在生产队劳动,也许生活就是另一个样子。科技的发展,改变了生活,但生活水平如何评价就是另一个说法。
兄弟的文学评论水平不低!散文中有个细节,80年代末取消人民公社,生产队也就没有了,叫村民小组。苏北不会取消得晚吧?
@诚厚:当地农民不习惯改称呼,因为我们那里是垦荒的底子,农家散落在各个田块,从没形成过规模型的村子,所以还称哪个大队、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