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乌镇木心故里 ——祖孙三代江南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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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乌镇就想起了木心,我游乌镇不是为他而来,是走着走着就想起来了。

木心是我心仪已久的当代作家、画家、诗人。过去我不知道木心,近些年他的名声鹊起。我也看过他的一些作品,最早看过他的诗《从前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这样的诗总是让我这种有了一把年纪的人感慨万千。也看过他的照片,他的形象辨识度极高,看一眼就忘不掉。浓浓的眉毛,两潭深水一样的眼睛,斯文,儒雅,绅士风度,贵族气质,相比之下,眼前有些文人墨客总能显出几分寒酸,即使衣着光鲜亮丽,也能透出小家子气来。看木心的照片衣装笔挺,礼帽,深色呢大衣,整洁利落,即使到了晚年也是风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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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镇分西栅和东栅两个景区,我们是自由行,没跟旅游团,我得先问问木心的故居在东栅还是西栅,以免错过。人家告诉我,都有,东栅有木心故居纪念馆,西栅是木心美术馆。原来老人家被如此看重,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们八点半就到了东栅景区,游客寥寥无几。而且,木心的故居太好找了,就在路边。一排陈旧木板上有木心故居的标志,走近大门有把老式的锁头挂在门环上。去的太早了,人家还没开门。

我们走进旁边的一家小吃店坐着等开门,小店门面很小,也是刚开门营业,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三张方木桌,几个长木条板凳。我们虽然吃过早饭没多久,但是一想在人家小店里不吃不喝不消费干坐着,也有点尴尬。我问孙女:你想吃什么?她说,吃馄饨吧。于是,老板娘满面春风的端来了一碗馄饨,随手赠送孩子一样小吃,一个软软糯糯的里面包着蓝莓酱的甜品,塞到孙女手里说,这个不要钱。问老板娘木心故居什么时候开门,她说,九点就开门,快了。

时间到了,我们刷了身份证走进木心故居。我原以为就是几间木板房,意外的是里面竟是三进的花园洋房。进去就是很大的展厅,展示木心的文学作品,绘画,书法作品。这里应该是当年木心家的客厅,之后是书房,琴房,画室,据说还有藏书楼,前院、后院、花园、亭台、回廊,花草萋萋、修竹茂密,一圈转下来,我竟然没数清他们家有多少间房。精心雕刻的门窗,虽然陈旧,但是还能看出来花纹来。我在心理暗暗估算这花园洋房有没有几千平米。

一百年前的木心家在乌镇不是首富也是豪门啊。这是他的绅士风度和贵族气质的养成所在。

木心原籍浙江绍兴,1927年出生在乌镇东栅栏杆桥的孙家老宅,后来被称为孙家花园。原名孙璞,又名孙仰中,木心是他的笔名。家道殷实,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可以说,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上有两个姐姐。父亲体弱多病,在木心七岁时病逝。木心的母亲精明能干,通晓文墨,她一人挑起了孙家的大梁,将孙家的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精心培养两女一子,聘请家庭教师,督促孩子课业,开蒙读书。孙家有藏书楼,家人都有文化修养,有浓郁的读书氛围,木心的外婆和祖母都是有文化的老人,生长在诗书之家,自小就受书香熏陶。木心从幼年开始就系统地阅读古文,大量阅读世界文学名著开阔视野,培养世界性眼光。木心和茅盾家是远亲,两家住在一条街。茅盾家有一屋子欧美文学经典,木心经常去向茅盾借书看,茅盾的祖居在乌镇,我们也进去参观了。

1950年孙家花园被没收充公,孙家祖宅成立了一个铁器厂,后花园修了炼铁炉。木心也结束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开始飘泊生涯。

木心的人生历程充满了坎坷和磨难,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他先后三次因言获罪被捕入狱或者被软禁。一生未婚,无儿无女。用他本人的话说,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爱情上柳暗花明,却无一村。有人问木心,活着的使命是什么?他说“美学是我的流亡”。有人问,你是流亡作家吗?他说:“不是,我只是散步走远了”。我喜欢这样的语言模式,诙谐中夹带几分自嘲。在时代大潮的裹挟下,他由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变成阶下囚,他云淡风轻的一语带过。

在狱中他利用写交代材料的纸和笔写出了《狱中手稿》约65万字,他将手稿偷偷地缝在棉裤里托朋友带出监狱。他在纸上画出钢琴的黑白健,在关押期间无声地弹奏莫扎特和巴赫的名曲。晚上在其他人睡下后,他悄悄的绘制小幅的山水画,这些作品成为耶鲁大学博物馆的典藏品。在艰难的环境中他从未中止写作,用写交代材料的纸作曲,也因此他被活生生的掰断了两根手指头。套用毛姆的话,写作也是随身携带的避难所,他用写作化解磨难。坐牢期间,他家数次被抄,20本文学手稿被烧成灰烬。

表面上看木心孤苦伶仃的活了一世,满世界飘泊,无儿无女无家庭,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他是孤寡老人,其实他的内心一定是丰富的,他与世界文学艺术史的大师灵魂共鸣,才情共辉映,心曲相通。他自幼的饱读诗书,奠定了他扎实的文学功底,那些文学艺术史上的大师们就活在他的心中。他目接八荒,思越古今,与那些有趣的灵魂探讨艺术,交流写作体验,甚至是人生苦难。

1981年他去美国,1989年在纽约应一群中国艺术家的请求,木心开启了一场长达五年的文学远征,为他们讲述世界文学史。木心从古希腊的神话、魔幻现实主义讲到诗经楚辞、文艺复兴、唐诗宋词、戏曲音乐。世界文学艺术史上群星闪烁,众大师排成一排,他随手点一个,人品、文品、作品,褒贬全由他。他喜欢司汤达的墓志铭“活过、写过、爱过、”,木心把“写过、爱过”去掉,仅留下一个“活过”。

在西栅的木心美术馆是由贝聿铭的弟子与纽约OLI事务所冈本博与林兵设计监造。占地6700平方米,临水而建,建筑内部设计是请的法国设计师法比安设计监造。馆内收藏了木心先生的绘画和文学作品,美术馆由序厅和五个展厅组成,站在偌大的展厅里,就想即使他饱经风霜,历尽磨难,他的才华却没有湮没,他举着火炬,照亮了自己前行的路,也让更多的人看见了那束光。

故乡乌镇的热切呼唤,在飘泊了几十年之后,他在七十九岁高龄回到了故乡乌镇的孙家老宅,那时候铁器厂已经落幕,眼前的童年乐园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繁华,破旧衰败、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一番修整完善,恢复了原貌,物是人非事事休,童年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早已烟消云散。母亲在他1956年第一次被捕入狱时就已经去世了。木心在这里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五年,落叶归根,寿终正寝。

木心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旅居美国多年。晚年回到故乡乌镇。著有散文集《琼美卡随想录》、《西班牙三棵树》、诗集《巴珑》、《我缤纷的情欲》、小说集《温莎墓园日记》、《文学回忆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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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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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轻品慢尝的头像
    轻品慢尝 2025年2月3日 下午7:22

    木心是乌镇的精灵, 也是江南文化的精灵! 当年乌镇的父母官, 把木心从美国请回来, 真是高明之举。木心落叶归根, 魂归故里, 乌镇名扬天下, 文脉泽润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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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笙箫支剑笙 2025年2月3日 下午7:37

    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与艺术史中,木心先生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孤例。他满世界飘泊,无儿无女无家庭。他与世界文学艺术史的大师灵魂共鸣,才情共辉映,心曲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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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舟同志 2025年2月3日 下午9:39

    没收了家财,还送去坐牢,这叫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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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洵 2025年2月3日 下午9:47

    陈丹青功不可没。

    • 雨凌的头像
      雨凌 2025年2月3日 下午10:11

      @理洵谢谢点评,是的,陈丹青付出很多。

  • 锦瑟黎燕的头像
    锦瑟黎燕 2025年2月4日 上午5:17

    好美好有格调的文化游记,将乌镇之子木心的命运与文学成就,神骏飘逸呈现。木心是我心仪的作家,读他的作品,于我,是美到极致的精神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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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诉相思 2025年2月4日 上午6:57

    相比之下,眼前有些文人墨客总能显出几分寒酸,即使衣着光鲜亮丽,也能透出小家子气来。看木心的照片衣装笔挺,礼帽,深色呢大衣,整洁利落,即使到了晚年也是风度翩翩。
    深度共鸣。我去乌镇,看到木心的照片,以及他传授知识的视频,也为他的儒雅风度所折服。我想,他的形象之所以让人赏心悦目,是因为他不仅是个作家,还是个美术家、音乐家,他对美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是个追求完美的人,是个内外兼修的人。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5年2月5日 上午8:40

    俺去乌镇时,还没有木心的景点,那时不知道这个人[微笑][微笑]

    • 雨凌的头像
      雨凌 2025年2月5日 上午10:03

      @鸣虫谢谢点评,你有时间可以再去一趟。

  • 霁月的头像
    霁月 2025年2月5日 上午9:39

    木心这样的先贤是为全人类而生的,如此贵族气质的人才足堪影响很多很多人。

    • 雨凌的头像
      雨凌 2025年2月5日 上午10:04

      @霁月谢谢点评留暖,新春吉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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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格格 2025年2月8日 下午12:58

    一生苦难,也漂泊,最后落叶归根,留给故乡乌镇一座故居,一座美术馆,还有他那英俊潇洒、高贵优雅、文人气质的肖像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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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凌 2025年2月8日 下午2:34

      @四格格木心是乌镇的灵魂,原来乌镇是江南水乡,有了木心,就有了丰沛的文脉滋养,水乡多了文化的绚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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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瑟黎燕 2025年2月8日 下午1:58

    有些极品女人,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柔肩挑大梁。木心的母亲令人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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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凌 2025年2月8日 下午2:40

      @锦瑟黎燕木心的母亲很了不起,她丧夫守寡也就30多岁,支撑起一个大家庭,培养木心,使其饱读诗书,学养丰厚,成为一代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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