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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夜饭是在妹妹家吃的，他们家四口人，我们老俩口，六个人边吃边说闲话，很是开心。
满桌菜都是家乡风味，尤其是珍珠丸子、蒸鸡蛋糕，是地道的家乡菜，吃着吃着，仿佛不是吃着吃食，而是母亲的味道和童年的记忆。我和妹夫父子俩三人一共只喝了三两多酒，酒喝得少，但亲情的氛围很浓。
饭后，我、妹夫、两外甥垒方城，“杀家麻雀”，一堆碎银在四人间你来我往的，不亦乐乎。临近子夜了，妹夫起了一张牌，手却定格在了空中迟迟不肯落下。我催他：“咋会事？又在磨磨蹭蹭的……”妹夫平时抹牌往往是将军的动作姿式，跟常人大不一样，我以为他又在耍大牌。我有点不耐烦地斜眼一看，哎呀呀，不得了了！他的嘴巴扭曲着，歪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小豁口，整个面部都是小丑演员的滑稽而夸张的表情。
外甥女连忙起身：“不好，中风了！”
妹夫四仰八叉直挺挺地抻在椅子上，像一块门板斜靠着椅子。他的四肢毫无规律地抽搐着，双拳捏得紧紧的，两眼翻白眼。外甥女赶紧拔打120，吩咐外甥掰开妹夫的嘴。他的牙齿咬得实在太紧，外甥用手指掰来掰去，硬是掰不开。
妹夫的牙齿、嘴唇被鲜血染红了，他的舌头亦然是被咬伤了。外甥女像个指挥官，一边忙着给医生说病情，一边嘱咐我们把毛巾往他嘴巴里塞。外甥女真是个人物，从她发现爸爸起病到救治处置，她都是处变不惊，于忙乱中镇定自如地指挥着我们。
我一直握着妹夫的手，心里一阵阵发紧，想着有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他们这个家撑到今天不容易，当初从老家来襄阳谋生，从一穷二白到今天小康水平，他们每天起早贪黑所付出的艰难努力，我们都历历在目。
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我很心疼。心疼妹妹的无助，心疼外甥的恐慌。妹夫是个有个性的人，他的某些习惯我是不以为然的，但他又是一个很善良、很勤劳的人，他对我的父母、弟弟的关爱又常常令我心生感动，此刻，他遭此大劫，我又不能不心疼他。他毕竟是我的亲人。
妹妹抱过来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妹夫静静地躺着，他已然失去了意识。妹妹轻声地喊着“小艾”，语气里是满满的怜惜、温情、无助和担心。她显然是慌不择言了，平日里她是喊“老艾”的，或者是用不恭敬的称呼叫着他，我从来没听见过妹妹这样喊过他。他们夫妻俩的相处模式一直是你呛过去，我呛过来，要么是妹妹大声地吼叫，妹夫充耳不闻，或者一笑了之，懒得应怼。他若是不顺气了，充其量是黑着脸不吱声，由你啰啰嗦嗦地“叫骂”。这时刻，妹妹突然间的软声细语，让我看到了他们夫妻间那种特别形态的爱。
妹夫的四肢不再僵直了，他能自主地把双臂抱在胸前，我尝试着动他的小腿，它也能较自如地伸屈。我一直发紧的心开始松驰下来，我抚摸着他的胸膛：“DA，别紧张啊，放轻松一点。”我的话只是一种心理的即时反应，我晓得，妹夫压根儿就听不见我的话。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到医院时已是零时十八分。做完心电图、头部CT，还好，心电图正常，脑内无渗血。谢天谢地！
做完检查后，妹夫醒了过来。他抬起头四下张望，口里念念有词：“这是在哪里？”一会，他又问我们：“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妹妹跟他说刚才发生的恐慌，他说不知道，他甚至连吃年夜饭、打麻将的事都记不起来了。显然，他还没完全从失忆的窘境中走出来。
医生说妹夫患的DX病，不过还没到需要终身服药的地步。七年前，他也犯过一次DX。那是我母亲去世时，他们几个人守夜打麻将，中途他也是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不省人事的他，我泪流满面。姐夫拍我的背，一个劲地劝慰我。他越是劝导，我越是伤心，妹夫为我母亲守灵，出此变故，若是有个闪失，我该如何向妹妹和他们的子女交代呢？
妹夫也是个苦命人，家底薄，房头小，年轻时没少遭人有意无意地奚落，家庭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突遭这变故，我是觉得命运对他们太是不公了。
检查完后，外甥女开车送我回家。看着外甥女的背影，不争气的眼泪流了出来。她去年做过一次大手术，父亲的身体也不好，母亲也是几种疾病缠身……她承载的负荷太多、太多，我竟觉得他们家仿佛就是风浪中的一叶扁舟，前行，很难；要想靠岸，却又找不到码头。
在医院救诊时，小外甥女的女儿从远方给我微话拜年，她祝福我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而我的心一阵痛楚，她不晓得她的外公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
上帝保佑他们一家平平安安，让他们不耽于生计的小日子从此远离风险，过的是永远的安安稳稳的平凡生活。
2025/01/29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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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9条）
真是惊魂呢, 好在有惊无险。拜年!拜年! 祝福! 祝福!
兄长保重。要服老，多宅家，少出门，必要时家里雇个人做家务。问好兄嫂，蛇年安康！
到底是什么病？我怎么觉得像是羊角风。DX,DA，这是指的什么病？
还好，不是脑梗，脑出血。
dx病发作很骇人，看来这位妹夫是不能再熬夜了。
DX有原发性和继发性，如果是继发性的话，不知病灶在什么地方？这种病不知什么时候就犯了，还是需要家长多关注，药品不离身。必要的时候得终身服药。
@难诉相思：谢谢院长。
@吊脚楼：不好意思儿科医生做久了，把“家人”习以为常地写成“家长”了。[偷笑]
真是有惊无险！历此劫难，以后当顺风顺水，但也要遵医嘱坚持服药，多多保重吧！新春快乐！
祈祷人生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