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圈看彬州友人胡忠伟氏翻阅鹤西著《初冬的朝颜》,便在网上购得一册。此书上海书店一九九七年五月第一版,是该社“文苑春秋书系”中的一本,扬之水作序。鹤西,原名程侃声,湖北安陆人,早年写作,即得到叶圣陶、废名等人赏识,发表了大量作品,且与周氏兄弟亦有交往,只是后来,从事农科研究,成为水稻种质资源专家了,一九九九年辞世,享年九十二岁。说他是文学史上的失踪者,恐亦不为过分。
鹤西的文字较多的是关于小我的表达,花花草草,巷陌琐屑,谈人、谈书、谈生、谈死,都是寻常生活,但文字却是白玉无瑕,以扬之水的说法便是“明净莹澈”。实际上很多的文学界以外的学问家,写下的文字都有这种气象,似乎少见了文学家的无病呻吟与矫揉造作,文字呈现出来的多是清丽安然之美。除此而外,能读出来的,还有就是对于生活的态度,淡然,恬静而安泰,没有丝毫的怨怼与违和,实是人生的一种境界了。篇目都很短,千字左右,一半天就能读过。
看了看这个书系,作者还有章克标、唐振常、何满子、邓云乡、周劭、罗继祖等辈,稍加注意,便知道这是一套怎样的书了。又选了本周劭的《文饭小品》。此书可以文史短笺看,谈刘罗锅、龚自珍、杨度、张爱玲,谈颐和园、御医、太监、八股文等等,都是饶有趣味,很见功底,虽然著者在后记中说,有人提出意见以为著者文字引文无据,但大体还是没有多少出入的,只能说是著者广博而记忆力惊人了。去旧屋,在书柜中又看到著者的一册《清明集》,便随手带走,可以随时翻翻了。这书是作者早年《葑门集》与《清明集》的合集,辽教社一九九六年九月出版,为该社“书趣文丛”第三辑中的一册。
这书当年大抵颇为喜欢,书内折页中有引用袁子才《随园诗话》中的一段话,“《宋蓉塘诗话》讥白太傅在杭州忆妓诗多于忆民诗,此苛论也,亦腐论也。《关雎》一篇,文王辗转反侧,何以不忆王季、太王而忆淑女耶?孔子厄于陈、蔡,何以不思鲁君而思及门人耶?”现在读来亦颇有趣,大致当时是想写点什么吧,没印象了。书中有划痕,看来当年是好好读此书一过的。
近来随手亦读知堂散文,他的《玄同纪念》一文中起手即写自己不愿写这篇文章的缘由,其中第二点说,“因为我自己暂时不想说话。《东山谈苑》记倪元镇为张士信所窘辱,绝口不言,或问之,元镇曰,一说便俗。这件事我向来很是佩服,在现今无论关于公私的事有所声说,都不免于俗,虽是讲玄同也总要说到我自己,不是我所愿意的事。所以有好几回拿起笔来,结果还是放下。”我读这段,亦颇为叫好。知堂于倪元镇“一说便俗”旧事,引用大抵很多次了,这一次很是简洁而凝练。我似乎多少理解了一些他的意思。
又是岁末,工作之余,仍以读书为要事,虽为人所埋汰而鄙视,但十多年来一直如此,亦没有什么丢人的,总比无事生非干些乌烟瘴气的事情要好得多。不佞人微言轻,每于公事,可谓尽心尽力,有多大平台就干多大事情,从未越局而僭位,就只是尽了本分而已,超能之事自是不自量力的,仅此而已。余则无言,要说,便亦是知堂所谓之“一说便俗”了。
收《向度》冬之卷,里边全是诗。
2024、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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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条)
静水流深,内涵丰厚。
喜欢这样的语言,颇见功力,不温不火,非常耐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