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突如其来的审讯
2000年7月19日上午9点36分,是一个倒霉的时刻,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这天,我正和几位年轻医生在办公室里讨论危重病人的治疗方案时。办公室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高一矮的陌生年轻人。其中瘦高个陌生人叫我赵主任,我微笑着迎了上去,问:“二位找我?”陌生年轻人表情严肃,没接话茬儿,我意思到医院出了大问题。
高个子年轻人双眼盯着我问:“你姓什么?”我老老实实回了两个字:“姓赵。”紧接着反击:“你刚才不是叫过我赵主任么?怎么知道了还问?”
“哦,你就是我市有名的心内科专家,赵主任?!”
“我不够专家,你们过奖了。”声音谦卑。
“赵主任,我们是民警,请你跟我们到楼下小车里谈件事儿。”便衣民警出示证件,开门见山。
“在我办公室里谈不行吗?关上门窗,也不行吗?”我疑惑地问。“不方便。”从表情从语气上都表露出来,他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我还是重申:“我们正在抢救危重病人,时间就是生命,不能耽误。”
“我说过,不方便,请到楼下小车上谈。” 听陌生人的口吻看陌生人的神态,已没有商量回旋余地。我想,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走就走,怕啥。说着,我跟着陌生人一块儿下了楼,待我往高个子陌生人指定的的士车上一坐,两个陌生人也跟着上了车,高个儿坐左边,矮个儿坐右边,可能是怕我逃走,将我挟持在中间。待我坐好,的士司机将我送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地方。
下车后,两位陌生人将我带进一间贴满职责和纪律条款的办公室,这下我明白了,他们将我带进了派出所审讯室。这可是我平生受的最大侮辱啊!在这之前我从没进过派出所呀!我浑身发着抖,渐渐地变得麻木。
我知道被人陷害了,突然想大闹一场,但不明事由,只得忍着性子听听再说。我机械地按矮个儿陌生人指定的位置坐下来,乘机浏览了一下他们的职责,错字别字比比皆是,“嫌疑”在堂堂的派出所里竟成了“谦疑”。我刚看完,矮个儿陌生人已拿出了纸和笔。审讯开始:
“姓名?”
“赵天雨。”
“职业?”
“医生。”
“单位?”
“泥巴人民医院。” 矮个儿阴沉着脸接着问:“你认识童新吗?”
“不认识”。我摇了摇头。
“就是那个做鱼生意的。”他提醒道。
“他不叫童新,叫童海。”
“他找你看过病吗?”
“看过。多年前,童海患肺结核病时,是我收住院的。”
“童新为什么找你看病?”
“或许我是医生吧;或许是他母亲与我妻子是同宗姊妹吧。”
“童新收过监你知道吗?”
“知道。”
“你给他开过诊断证明吗?”
“开过。”
“童新与你是亲戚,你应该避嫌不开诊断证明么!?”
说实话,我对这位陌生年轻人的问话,十分反感,但我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细声细语地解释:“我是红十字会医生,红十字会医生看病是不分亲疏,不分国籍的。再说了童新(童海)又不是政治犯、经济犯、杀人放火通缉犯,没死罪的,我避什么嫌?”
年轻人的脸绷紧了,很白皙的面皮就像白萝卜在碗里蘸了酱紫黑了。他冷笑了两声,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因为你给犯人童新开了假证明,作了伪证,才让童新保外就医的,你心里难道不明白?我告诉你作伪证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给老——(差点就是给老子老实点)给我老实点,坦白交待,才有出路。”
年青陌生人的话儿怎么越说越离谱儿了,但我仍按住心中的怒火说道:“给病人看病写诊断,是医生职责范围内的事,至于诊断的病情与病人疾病是否相符,这只能说明医生的诊断水平,不能说明其它,更扯不到作伪证上去,这是其一。其二,病人童新(童海)患没患肺结核病,医院有病历可查,如果病历被人为地毁坏了,你们可以体检童新(童海)本人,凡患有肺结核病的人,治愈后肺部都会留有典型的钙化灶。其三,我的诊断证明不具有法律效力,只有地级以上定点医院里指定的医生,开出的诊断证明,且经过省劳教部门批准,才具有法律效力。其四,退一步说,既然童新(童海)醉酒后误伤人被收监,他在监狱里怎么可能跑出来找我开证明?再说了,他住院在前,伤人在后,且相隔多年,你们简直是瞎扯弹。”
我一口气说了个一二三四,驳得他们哑口无言。但我的话只等于放了个屁,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什么作用都不起。高个子年轻人仍坚持说:“你不是传染科医生,看传染病人,并写诊断证明,你说,这不是作伪证,又是什么?”
我忍无可忍地站起来说:“童新(童海)患肺结核病住院的那年,我就是一名传染科医生!再说了,我的诊断证明不具有法律效力,我的小同志!”
陌生人的头儿听了我刚才所说的话,皱了皱眉头,然后摇头晃脑地强调:“我所说的假就是你开的证明与当时病情不符,也就是作了伪证,我不会为难你,你只要在这个笔录上按个手印就行了。”
头儿话音刚落,矮个儿陌生人跑过来,就强性地抓住我的右手,捏着食指在笔录上四处按手印。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审讯,我感到莫名其妙,真的不明白他们的用意。我云里雾里地问:“童新(童海)现在是守法公民,又没有犯案,你们追查好多年前他生病的事干嘛?你们能不能明白一点地告诉我?”
头儿的脸色,显得格外得意,用一种讨好我的语调说:“我知道你是有名的医生,我这高血脂、脂肪肝还得求你给治治呢!这次我不会把你搞下基的,我会尽心竭力为你帮忙,不判你的刑,但你要准备2——3万元钱哟!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大吃一惊,此时此刻,我才恍然大悟,120出车祸后,司机是c照,保险不赔,就该医院和司机赔童新(童海)家人一笔钱了。原来这是一个阴谋,医院为了讨好副市长和卫生局副局长,与派出所联合放我的“血”。怪不得这伙人再三胡搅蛮缠地说我作伪证,其目的就是为了搞钱用来堵窟窿。
这三位大盖帽的言行如一把锋利的刺刀深深地刺伤了我,使我内心深处又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痛苦,我多想大哭一场呀。可我想到自己是一个男人,想到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自尊,便将泪水咽进了肚里。
我被彻底激怒了,一字一顿地说:“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知识分子,政协常委,你们弄清楚组织原则,你们根本没资格对我胡搅蛮缠!”
此刻头儿傻了眼,脸也红了,指着我:“你……你……”他神情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我,怎么啦?”我瞪着眼说。声音即宏亮,又理直气壮。头儿好像还有话说,但又不知如何开口说好。正为难之际,医院的黄副院长进来了。他与头儿交换了一下眼色,那眼神分明是一切都办妥了。
黄副院长说:“我来接赵主任回医院。”陌生人和头儿同时说:“好,我送送你们。”太阳正当顶,火辣辣的。头儿陪着院长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往前走。我跟在后面,垂着头,如脚踏冰块,浑身发冷。
到了医院,头儿与我告辞,他再一次举起右手,用大、中、食指,做了个数钞票的动作,十分得意地说:“你要准备好这个哟!”
正如一首《奇案》诗里所云:全局乱如麻,千般未可查。谁知风角落,真相隔层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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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8条)
看到此出我都怒发冲冠。告这帮王八蛋,不行找人狠狠的揍他们一顿。
这个地方怎会如此乱相,太可怕了。
这是什么年代的事,医院乌七八糟,到处都乌七八糟。
倒霉蛋又倒霉了。
这样的目无法纪,让人怒火中烧。
爱恨情仇,乌七八糟,写得自然真实,引人共愤!
令人气愤!一群王八羔子。
进入新世纪了,还有这种枉法的事出现,太让人气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