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乡村画者》之二:“画者”称呼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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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画老人叫苏毅夫。湘鄂交界处的南岭泗溪有他的衣胞屋场,有他的一亩三分地。有山有地有水,山地水是野性的,苏毅夫,于是自号山中野叟,人们笑话他为“山中野兽”,为图书写简便,有人经常把他名字中的“毅夫”二字写成“一夫”,于是,又被人们理解为一介莽夫。总而言之,他是处处把自己当着乡下粗人的。

苏毅夫读过高中,当过几年代课教师,能写会算,能说会道,人们夸他有文才。但在一次什么运动中不幸“中枪落马”,掉了教师职务,便只好躲进自家三间瓦舍里,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在大集体的体制下挣几个工分,分点红薯洋芋,苞谷豌豆,草草地忽悠般地糊一家人的嘴巴,填一家人的肚子。

苏毅夫自小爱画画,不是一般的爱,而近乎酷爱。他家住房内外的地上,石板上,墙上,到处有他涂抹的作品,火碳,石灰就是他作画的笔墨。大人很烦他,有时新刷的白亮亮的粉墙,一不提防,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在上面画树画草画虫画鸟,画牛画羊画花画人,画的物件还像那么回事。大人们只好摇头叹气,拿他没办法,久而久之,只有随他为所欲为去了。

苏毅夫第一次画画挣钱,是对门赵书记家嫁姑娘,请他去画嫁奁。一进赵家大门,赵家大妈便塞给他一个红纸包,他知道这叫“利市”,是给的赏钱,东家为的是讨个开门见喜,大吉大利好兆头。他的任务是在刷过漆的栗色的嫁奁上画鸳鸯鸟,牡丹花,画蝴蝶翻飞,画鲤鱼戏水,要在原先深沉的底色上,画出喜庆和热烈来。画完之后,还有润笔费,算是工钱。一天下来,他挣了十元钱,在那个大集体的年代,十元钱,相当一个年轻老师半个月的工资,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此后,谁家嫁女,都请他去画嫁奁,这活一直做到布置新房的家具从镇上家具店里买,乡村木匠绝了做嫁奁的活为止。

苏毅夫画花鸟画,缘起于看小说《儒林外史》,小说中的王冕成了他可以神交的朋友,王冕的勤勉与成功,使他看到了东边天际的一丝鱼肚白,他说,这就是曙光,这就是希望。于是,他在劳动之余,见猫画猫,见狗画狗,山里野花多,信手掐来,悉心观察,线描其形,敷上色彩,就是一幅画。山野里小鸟小虫,无处不有,见得多了,胸中就有了“成鸟”和“成虫”。这样久而久之,苏毅夫便成了乡间一画者。说是“画者”,不说是“画家”,就因为他没有名份,不是什么协会的会员,人家不认可,自封是“画家”只能让人笑话。画者,就是画画的人,如记者,作者,学者,都是功夫了得的人,但这样称乎起来就很亲切,很平民化,大家都乐意接受。“画者”,是一个适合任何爱好画画或从事画画的人的泛称。没有人背后说三道四。

到小镇来摆字画摊,是在孙子怂恿之下的“摸着石头趟水”的举动。苏毅夫和无数的乡下人一样,没见过在街上设摊吆喝着卖画的,扯着嗓子吆喝,多不好意思啊!孙子说,您不意思吆喝,我帮您吆喝,那叫广告效应!接下来是价格问题,苏毅夫认为,小件卖个百元左右,大件卖个两三百,挣个成本回来就行了。孙子说,不卖则已,卖,就要按艺术市场的行规来,人家城里画家的画,按平方尺来算,一般都是三百元一尺,也有三五千元一尺的,您的画,至少也要卖一百元一尺,这是对艺术的尊重。孙子是在校大学生,放寒假回来,也想找点事做,体验一下社会生活。所以就极力怂恿爷爷摆画摊,爷孙俩意见一统一,字画摊就在小镇里摆起来了。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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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8条)

  • 锦瑟黎燕的头像
    锦瑟黎燕 2025年1月16日 下午1:40

    行云流水,娓娓道来乡村画家名字的来龙去脉,命运的跌宕起伏,爱好画画及有所收益的境况,静水流深,文笔老道,出神入化,颇有格调,为之点赞。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1月19日 上午11:30

      @锦瑟黎燕谢谢黎燕老师细读与高评,老师对拙作的要点作了概括,很精确,用语温馨甜美,给人很大的鼓励。

  • 地质之花的头像
    地质之花 2025年1月16日 下午8:04

    一百一平尺,一幅四尺的画就要八百,不知道销售的如何?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1月19日 上午11:37

      @地质之花在我们这样的山区小镇,卖画是难以谋生的,但市场还是有的,楼市行情好画的市场就好,

  • 漫言华语的头像
    漫言华语 2025年1月16日 下午8:21

    艺术品变现,是对艺术的尊重,也是艺术家的价值体现。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1月19日 上午11:41

      @漫言华语艺术作品不能白送人,艺术的创作也应按劳支付。谢谢老师的雅评。

  • 难诉相思的头像
    难诉相思 2025年1月16日 下午8:55

    但愿这位“山中野兽”的画作能卖出好价钱。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1月19日 上午11:43

      @难诉相思山中的画者,靠画画养不活一家。谢谢蒋院的关注与留评。

  • 雪花漫舞的头像
    雪花漫舞 2025年1月16日 下午9:17

    我相信这位“山中野兽”一定会一举成名!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1月19日 上午11:46

      @雪花漫舞对于成名,是很难的,即使是美术学院毕业的,最终成名成家的也只那么几个人,何况“山中野叟”呢!谢谢老师的美评。

  • 轻品慢尝的头像
    轻品慢尝 2025年1月16日 下午11:03

    这个高人一定有慧眼识他, 有孙子的运作, 也一定会被市场接纳。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5年1月17日 上午9:06

    叙述流畅,耐读!在乡村,这样的画匠会有出头之日的。期待续文!

  • 惑矣的头像
    惑矣 2025年1月17日 上午11:09

    好的“画者”,都热爱自然山川,还大多被生活磋磨过。艺术需要这样的静水深流,愿这位高人如老酒,历久弥香。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1月19日 上午11:55

      @惑矣草根画者,缺了艺术的圈子,也很难生存,加上艺术市场往往被人垄断,所以一般的画者行路艰难。谢谢老师的雅评。

  • 锦瑟黎燕的头像
    锦瑟黎燕 2025年1月17日 上午11:43

    画者,就是画画的人,如记者,作者,学者,都是功夫了得的人,但这样称乎起来就很亲切,很平民化,大家都乐意接受。“画者”,是一个适合任何爱好画画或从事画画的人的泛称——这样的称谓,好喜欢,我总是说自己是写作者。

    • 淡墨的头像
      淡墨 2025年1月19日 上午11:59

      @锦瑟黎燕用“者”就很好,“家”这种大名号,被人用烂了,听起来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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