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风中的狗尾巴草
天还没亮我就起了床,坐在书房里努力回忆睡里的梦,梦里的过程。这个梦做得很温馨,很稀奇,稀奇可以不在乎,因为它是梦。问题在于今夜这不是梦,是一种信仰,是一种追求,是自己灵魂与镰刀斧头的融洽。印象中曾经在思想里出现过,恰似电影里的一幕,只是把电影演员换成了我,我站在党旗下举着右手宣誓的情景。确切地说,是随着自己的希望出现的,连自己都觉得是想入非非。可这一次却十分清晰,真切,宣誓过程非常庄重,有序,完整。
几年前,医院就要从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的医务人员中发展一批新党员,我也列入其中,这是内科阮副主任早就许诺过的。他在很多场合说过:“天雨是根好苗子,应着重培养。”那年,我满怀激情地向主任兼书记的袁浩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虽然袁浩接了我的申请,但他心里总像有个疙瘩。天雨与白种人同时写申请,多半是白种人没戏。他等我一离开,就将申请搓成坨,仍进了垃圾篓。到研究时,袁浩晒出白种人和护士长两个人的申请。
“怎么没有天雨的?”阮副主任疑惑地问。
“天雨没有写申请。”袁浩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一直要求进步,关键时掉链子,这家伙 ……”阮副主任狠铁不成钢,当众骂了起来。
我知道,在科主任眼里,我就是一根风中的狗尾巴草,他越要把我关在门外,我越想进去。本性如此倔强,信念如此执着,并非捞政治资本!而是在我与那些纯朴善良的市民长期打交道的过程中,净化了灵魂,坚定了信念。
这次,我吸取上两次的教训,当着科室所有医生护士的面,将申请书慎重地双手递给主任兼支书袁浩。袁浩接过申请书,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年轻人要求进步好哇!积极工作吧,接受组织上的考验。”我连连点头如鸡啄米,阴霾着脸退出主任办公室。主任话中有话,意思清楚,层次分明,一是要积极工作,二是要接受组织上的考验,实际上就是告诉科室医护人员,天雨入党没门。
但我心存希望,期盼奇迹出现。可我错了,这次“七一”仍与上次一样,受名额限制,没讨论我入党的问题。眼瞧着那些不学无术的人,会吹牛拍马屁的人,都相继入了党。我就想白医生和小不点够条件入党,我天雨为什么就不够条件入党?是什么原因将我长期关在党外呢?我不与其他人比,就和这两人相比,觉得自己很优秀了。
我不比还好,越比越气,去主任办公室带着质问的口气问:“主任,我那申请书是不是被高嗑子 (老鼠)咬破了?两年多了,泥牛入海无消息。”
主任听了我的问话,微微一笑,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急啥,你入党是早晚的事!”
其实,在今年发展党员支部讨论会上,大部分支委说:“博士工作、学习、为人都不错,早就具备了一个党员条件,这次组织上可以考虑吸收他入党。”
阮副主任笑着说:“袁主任,你考虑一下嘛,科室班子老化了,要培养新生力量,就当给我个面子吧。”
“拉倒吧,”主任气不平:“白医生老有才了,你可倒好,让他长期坐门诊,一天到晚不接触住院病人。”
“怪不得我,这小子,太粗心大意,前个时期管病人老出问题。”
主任瞅瞅阮副主任,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天雨太傲气,他也不要求进步啊,连个思想汇报都没写过,再说没他的位置。”
“我的位置让给天雨。”
主任扫了一眼在座的支部委员,皱了皱眉头:“博士这人工作是不错,就是怪话连天,他当着很多人的面质问我,他那申请书是不是被老鼠拉走了,你说这不是骂组织吗?我看再考验一段时间吧!”
正说着,医院分管人事的黄院长来了。其它委员准以为阮副主任装逼,和主任闹着玩呢。只见他见了人事院长,一本正经一说:“黄院长,你来得正好,我今儿算正式说了,我的副主任的职位让给天雨,明儿科室向院办申报。”
“你开什么玩笑,这职位是组织集体研究决定的,是说让就让的。是你说让谁就让谁担任的。”
阮副主任脸臊得比冻得还红:是啊!哪有这么赤裸裸地为人讨党票和官票的?
主任一句话,又将我关在了党外。那种注入心肺的酸楚让我明白,我的信仰只是他主任生命中的过客。你为病人,是应该的! 你为泥巴人民医院的付出如同一盏油灯熬干了所有的油,也是得不到认可的,再努力也是枉费心机!
我满肚子怨气无处诉说,回家后,便向妻子说。妻一边听,一边咯咯地笑。
“笑鬼,笑!我都这样了,亏你还笑得出来。”妻说:“这要是在以阶级斗争为刚的年代,人家揪住你说怪话,污蔑你见了女人就往床上拉,不说你天雨不能入党,还会引来牢狱之灾呢!你和竹子的风波,医院的人没淡忘,前几天又传出了你和南瓜的丑闻,你说院领导会考虑你的要求?再说了,你的医术高人一筹,群众基础好,人家嫉妒你,怕你抢他们的位置,所以用谣言谋杀你,你的脑筋怎么就转不过弯来,看问题总是死心眼呢?”
对妻的话,我有点儿不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妻却全然不顾,仍滔滔不绝:“这事儿你别太认真,当不得饭吃,也救不了病人,搞业务的人,精通业务就行了,要别无它求。”
妻提到竹子和南瓜,我怕妻相信谣传,误解我,就赌咒发誓道:“我和竹子、南瓜有那事的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围着我造谣,院领导怎么就黑白不分呢!怎么就不主持正义呢?”妻没吱声。也是,人家说我跟竹子有那事儿,我说没有,妻信。人家说我跟南瓜有那事儿,我说没有,妻会将信将疑。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你天雨没有那事儿,会掀起那么高的浪,会弄得满城风雨?人家南瓜会和男人离婚?自己的男人到底有没有那事儿,放到任何一个女人面前,心里都会打二五六。南瓜年青美貌,是那种男人见了就想咬一口的靓女人。再说人家编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跟当事人似地,由你不信。好的是妻贤惠明事理,分得清是非黑白。
如果妻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整天像个醋罐子和我没完没了,我的日子就真没法过下去了。
妻喝了口茶,突然放下杯子,然后拽起我就往床上拉。“奶奶的,我的丈夫别人能用,我就更能用。”我问:“干嘛?”
“干嘛?还用我说?!”一看架势,我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我还没吃饭呢!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吃了饭再说,好吗?”我几乎用乞求的语气说。
“等会吃饭,饿不死你!”她用命令地语气说。我叹了口气,顺了她。说实话,这段时间病人多,忙昏了头,那顾得上那事儿。完事后,我半靠在床头吸着烟,双唇轻翘似O形,吐出圈圈烟雾,神似一副水墨画飘动,让人悠然自得轻松快乐!
妻见我得意,讥讽道:“你天雨精力充沛哇,在家里不忘那事儿,上班也干那事儿,真行啊!”
顿时,我不由得火冒三丈,把烟头一扔,大声吼道:“我招谁惹谁啦!?别人诬陷我,你也不信任我,这日子叫人怎么过?”
妻看我怒发冲冠,把玩笑当了真,心又软了下来,她马上改口说:“你别生气,就随便说说,图个嘴乐。来来来,我们猜谜。”妻边说边绕到我背后,双手轻搂着我的腰。
我仍低头不语,妻推了我一把,“好不好么?”我仍一声不吭。
妻象玩魔术似的变出一张都市报,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念道:“梦骑白风上青空,经度银河入月空。身在广寒香世界,觉来帘外木樨风。”形容的是什么花?
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梅花。”
妻说:“你这个人太自信了吧,你再想想,是梅花吗?”
我自言自语道:“……身在广寒香世界,觉来帘外木樨风。没错,就是指梅花。”我接着说:“北宋诗人林逋就留下了千古绝唱‘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大文学家王安石描述白梅‘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还有共产党的老祖宗毛泽东也有诗云,‘梅花欢喜漫天雪。’”妻知道我知识渊博,她不是我的对手,便妥协地说:“算你赢了”。顿时我心里变得舒坦起来。便说:“我们要小别几天,主任通知我明天到抗洪一线去,你帮我准备几件换洗衣服,我上夜班去了。”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卯酉河立场,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maoyouhe.com/archives/82890
评论列表(9条)
天雨艰难曲折的入党之路,与龌蹉谣言联袂,在雪花的生动抒写之中,呼之欲出,将主人公的心性,职场环境的阴暗深邃呈现,直入人心。
风中的狗尾巴草,无声的风,吹着世界上所有的狗尾巴草,晃动的不是草心,而是人心。
人心险恶,别有用心,居心不良…….博士努力拼搏吧,道路曲折,前途光明!
职场就是一个江湖,医院也不例外,时而波澜起伏,时而暗潮涌动,人心善恶一瞬间。
白种人这种东西也能帔上红袍,这不成了穿上衣服,摇身一变成了:狼外婆。
真正好人却被关在门外,是不是门槛修改了?
自身正,夫妻间信任,就够了,能在险恶江湖立于不败之地!小说生动,引人入胜!
小地方的人,往往目光短浅,窝里横斗。等机会冲出这个坑底就好了。
这个博士医生很憋屈呢, 何必跟这些人较量呢。我知道许多医护人员,更热衷做民主党派人士, 加入“农工党”、“民盟”、“民革”等组织的人很多呢。可能不同环境, 不同景象吧。
我这一辈子没有入过一个dang,所以成了无党派。
家是温馨的港湾,有一个知冷暖、明事理的妻子,是赵医生最大的福分。在单位受再大的委屈,回到家就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