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牧场》的作者李娟看照片还是个小女孩。身体单薄,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上去朴实淳厚,不施粉黛,像她的作品一样朴实无华。她穿着羊毛军大衣,牵着骆驼行走在黄沙漫漫,一望无际的荒野中,天苍苍,野茫茫,壮阔的天地间,她感受过孤独吗?
她的文字惊艳了我,拿起来就放不下。我沉醉其中,感受茫茫草原吹过来的清新之风,骆驼奶的醇香、羊粪蛋的骚味,宰杀牛羊的血腥,抵御严寒的冬窝子,用羊粪砌成的墙壁,原汁原味地混杂在一起,飘荡在我的口鼻间,回放在我的脑屏幕上。
《冬牧场》开头就别开生面,她要和哈萨克牧民居麻一家去冬牧场了。她手里拿着马鞭、马缰绳,身上挂着温度计、奶酪、相机、如此这般的叮叮当当挂满全身,跟圣诞树似的。她的语言也是极有特色的,美的炫目、美的流光溢彩。骑着马去冬牧场,要走上两天两夜。每天伴随着太阳缓慢而壮严地升起,太阳未出时,全世界都像一个梦,唯有月亮是真实的。太阳出来后,全世界都是真实的,唯有月亮像一个梦。
一个人牵着骆驼,孤独地走在茫茫的沙漠中,大地空空荡荡。天似穹庐,唯一的一团云停在正中央,一动不动,那是一团梯子形状的云彩,它高高地挂在天空,像巨大天幕上的一块精美的装饰品。前后无人,四顾茫茫,天地间如此安静,那是一种什么心情,说不出是惆怅、是悲凉。然而千百年来有多少游牧人家以同样的心情,同样的孤独走过,年复一年,一代又一代,子子孙孙无穷尽。
天空永远严丝合缝地扣在大地上,深蓝单调一成不变。黄昏斜阳横扫,草地异常放光,那时最美的草是一种纤细的白草,一根又一根挺立在暮色中,通体明亮。只有在特殊沉寂的环境中,才能有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思考。
用羊粪堆起来的睡榻,堆起了冬窝棚的四面墙,寒冷的冬牧场,牧民就生活在羊粪堆里。在沙漠里,羊粪是唯一的建筑材料。漫长寒冷的冬天再没有像羊粪那样神奇的东西,它可以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于是,我想像着裹着羊皮军大衣,紧紧地依偎在羊粪墙上的作者,想像她小小的身板,是否真的感受到了暖意融融。她在书中详细地描写着在冬牧场搭建冬窝子的过程。
她和居麻一家在地上挖一个深两米的大坑,四周的围墙砌上羊粪块,羊粪块要砌的结实,避免坍方。然后在羊粪坑上放几根木条,就像盖房子的房顶放了檩子,或者椽子,木材上面铺上干草,再压上羊粪渣。这样就做成了屋顶,整个建筑都离不开羊粪。
一个以羊粪为主要建筑材料的冬窝子修好了,最后修一条通道,伸向这个封闭的洞穴,通道的两壁还是用羊粪块堆砌,晚上躺在羊粪堆上睡觉,脑袋顶着羊粪墙,如果翻个身,羊粪渣子就会掉下来,满脸,满脖子,如果是张着嘴睡觉,那就更掺了。
冬窝子砌完了,还要装修一下,就是用壁毯挂在羊粪墙上,让冬窝子焕然一新。作者李娟要和哈萨克牧民居麻一家在这个冬牧场住到来年的春天。居麻一家三口人,他们是中年夫妻带着女儿,加上作者李娟四个人挤在这个狭窄的地窖一样的冬窝子里,等待春暖花开。当然每天的工作是放牧牛羊。
作者说最好的牧场是这样的,奶水像河一样流淌,云雀在绵羊身上筑巢孵卵,这是一个极具浪漫色彩的梦。春天,牧民追逐着融化的雪线北上,秋天又被大雪驱逐着南下,不停地出发,不停地告别,春天接羔,夏天摧膘,秋天配种,冬天孕育,羊的一生就是牧民的一年,而牧民的一生都行走在这绵延千里的草原。骑在马背上,经过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到达了冬牧场,居麻的女儿兴奋的喊着,到了,到了,明天不走了,明天的明天也不走了。那俏皮的语言似乎就在我的耳边响起,随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响。
上万亩的牧场只有居麻一家,那种空旷不身历其境绝对体会不到,前后左右不见一个人影,把一个铁锹插在沙梁的最高处,上面搭上一件大衣,做成一个假人,吓唬野狼的偷袭。
这是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对于我来说,透过作者李娟朴实的语言描述,走进草原,走进冬牧场,走进冬窝子,在羊粪砌成的炕上坐下来,享受一次心灵的洗礼。花花世界鸳鸯蝴蝶,都飘然远去。游牧民的真实生活如此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原始,古朴,纯净。在外人眼中的苦难,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赶着一群骆驼,一群牛马,一群羊,他们追随季节冷暖的变化,逐水草而生,他们是生活的强者。
李娟高中毕业,二十岁就开始写作,给文坛带来一股清新之风。央视播出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也是根据她的作品改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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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8条)
去了阿勒泰,才从导游口中听到了李娟和《我的阿勒泰》,回来后看了同名电视连续剧,感触特别深。李娟的书还没看,雨凌老师用了“惊艳”这个词,想必一定非常好看。
@难诉相思:谢谢首席点评,上坐,敬茶。
我过去在散文期刊经常品鉴李娟的精美作品,感受到字里行间浓郁的生活气息与诗意,天籁般的清新纯真,让我陶醉其中。没想到李娟如此青春年少。
@锦瑟黎燕:过去我也零星的看过一些她的散文作品,一直关注她,感觉她的文字很清纯、亲切。寒冬腊月翻几页,似春风扑面,细雨淅沥,如闻天籁之声,心神荡漾着愉悦的涟漪。读一部好作品,对自己的思维和视野都是一次提升。
游牧民的真实生活如此清晰的展现在眼前,原始,古朴,纯净。在外人眼中的苦难,他们已经习以为常。赶着一群骆驼,一群牛马,一群羊,他们追随季节冷暖的变化,逐水草而生,他们是生活的强者。
@阳光笙箫支剑笙:谢谢点评留暖,早安。
走进草原,走进冬牧场,走进冬窝子,在羊粪砌成的炕上坐下来,享受一次心灵的洗礼。
——没去过,没见过。却在老师的文字里深情清新别样灵魂洗礼经历了一番朴实无华,生华其中。草原、冬牧场、冬窝子、羊粪堆砌的炕……
@ch雪梅:谢谢点评,其实文学作品,也像衣服,我喜欢的,未必别人也喜欢。我在乡村小镇长大,对于乡土文学之类有亲切感,容易引起共情共鸣,或许作品里的某个情节就是我的曾经。
没读过李娟的书,但因为《我的阿勒泰》,于是就常听人说李娟。你读她的作品被“惊艳”,这就证明好的作品是源于生活实践,她披着羊毛军衣,牵着骆驼,睡着羊粪屋,这样一步步走进了实践,然后化为一篇篇佳作。
@四格格:感谢点评送温馨。我喜欢李娟那种清新飘逸的文字,漫漫黄沙中牵一头骆驼孤独行走的画面,久久地在我脑频幕上反复回放,文学是什么,就是她行走的样子。
李娟的作品读过一些些, 但这个《冬牧场》倒没读过, 经您评介, 也想读之。谢谢分享阅读感想!
@轻品慢尝:谢谢点评,祝冬祺笔健,吉祥安康。
你的书评也像《冬牧场》一样美。看来要好好看几本李娟的书了。还真没有读过呢!
@惑矣:谢谢点评,其实文学作品,也像衣服,我喜欢的,未必别人也喜欢。我在乡村小镇长大,对于乡土文学之类有亲切感,容易引起共情共鸣,或许作品里的某个细节就是我的曾经。
这样的书评,能引起读者的好奇和读李娟的渴望,因为您的感受,您的褒奖,让《冬牧场》及李娟的其他作品充满新奇和神秘。
@鸣虫:谢谢点评,我喜欢乡土文学,和自己的生活经历有关,别人未必喜欢看,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没看电影《我的阿勒泰》,但我读了散文集《我的阿勒泰》,一个遭遇孤独的女孩,只有用隽美的文字才能消除排遣郁闷的日子,叫人生出疼爱和敬慕。
@淡墨:谢谢老师雅评留暖,祝冬祺笔健,喜乐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