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审读卯酉河博客,将湖南博友皓月蓝天《家事咏叹调》一文细看了一篇。
皓月写过类似文章,我有印象。她是有弟弟的,工作岗位很不错,而且是个“经常加班”的能人,但他老脸皮厚不尽孝道,反而让出嫁多年的姐姐被不讲公理的爸妈勒索得好苦。皓月也属扶弟魔一类人,我不看好她,但我非常同情她家先生——杆爷(罗老师),想必这些年他也真够闹心的。不瞒大家说,我与杆爷同病相怜,故贴上两篇旧文,与杆爷做个呼应,倘有机会,我俩会面喝杯茶,一起声讨那些万恶的损人利己舅老爷们,呵呵。
2020.8.12
卖房子
家乡小城的那套房子一直留着,暗忖在苏州带孙子的功课终有毕业时,抑或哪天觉得与孩子们住在一起不开心了,自己还有一块可供转移的后方根据地。
我爱我家。那是我在低工资温饱线上挣扎到中年,才在家乡垒起的一个像样的窝。来苏城这些年,除我们老俩口偶尔回乡办事时小住几天,其余时间它都空关着,从没舍得租用给别人。花草枯萎,家具蒙尘,惟有时钟不停摆动营造着生息。家,就这么守望了十多年,随着当地房价上涨,它也在一天天替我增值。
时光推移,老家值得牵挂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回家的次数也在减少。前些日子,想到自己年事渐高,如果再回故乡远离孩子生活,会有诸多不便,便萌生了卖掉这套房子的念头。说给儿子听,并谈了准备到时奉献他们几十万元的打算,他笑道,果真你奉献这么多钱,那我可得考虑在这里换套大一点的房子,给你弄个象样的工作室,让作家老爸用现在这巴掌大的小书房,我一直过意不去呢。
虽是父子戏言,我却动了心,几次回乡向邻居及房产中介打探当地房价行情。好几位正在想买房的家乡亲友有了兴趣。我在掂量究竟卖给谁时,夫人出面说话了,她侄子正在物色买房,要优先卖给他。
她的侄子,即我舅老爷的儿子。卖给他家,我是不愿意的。因为,这舅老爷是个不知感恩且说话很冲的角色,我已九年不登他家门了。然夫人盯着不放,说她侄儿侄媳还是懂道理的,希望我能看她面子,给她娘家人让三分。我虽没有“惧内症”,但天天唠叨也蛮烦人的,只好同意优先考虑。
上星期回老家,我在小城茶楼约见妻侄及侄媳,意在“面试”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与其父不一样。
我分析了那套房子在当地的市价行情,正在物色买房的他俩,自然比我更清楚,表示完全认同。接着,我介绍了九年前他爹触怒我的一桩事,试探他们的反应。年轻人拎得清,说他爹这事做得确实太绝情,也顺便诉说了他们与其父母相处不睦之事,并告知正因与老的合不来,四年前从家里搬出来在外面租房住,正积蓄财力准备买房。他们还表示,无论我们之间房子能否成交,都希望姑丈以后能够与他们小辈交往,还说他们买了房子以后,会留一个房间给姑父母回乡探亲时做落腳点。
舅老爷忘恩负义不通人性,让我纠结了九年,曾写过一篇《见识白眼狼》作记。现在看到他的后代有了变化,且不论他们现在说的话是否发自内心、承诺能否践行,我还是对这两个小辈产生了好印象。晚辈如此谦恭有礼,我当长辈的自然要表现一点气度。我说,你们的姑妈一直在我面前说你俩的好话,今日一见果然懂事,好吧,那我就看你姑妈和你俩面子,在市场最低价的基础上再让价五万元。他们很高兴,表示领情。我们草签了意向协议,让其先走房贷程序。
房子的价格在变化,有时变化得超出想象。我在茶楼说的房价,是我两个月前回乡打听的行情,没想到当天晚上与朋友小聚,听到的消息把我惊得目瞪口呆:距我家五百米处,正在兴建市内最大的购物中心,由此推高了周边的房价,时隔两个月,我那房子增值了近百分之二十,且有继续走高趋势。
赶紧打电话向夫人报告情况,我说,暂时不卖,搁置两年再说。没想到,这位多年来任何事有理没理都一屁股坐在娘家那头的人根本不理茬:“你已经答应过我家侄子卖什么价了,不可以反悔。还是按你们在茶楼议定的价格成交吧,他们一直在租房住蛮可怜的,让价给他们又不是让给外人,卖!”
夫人明里暗里心向娘家的不变初心,我领教了几十年,也付出了许多,但娘家亲情的力量能够强大到一掷一二十万元,还是让我又开了一次眼。我能与之抗争下去吗?不能。我只好又眼睁睁忍痛贱卖房子。
唉,卖就卖吧,不就是损失几个钱嘛。只是,卖掉老家房屋,心里多有不舍。毕竟,我在这里生活多年,它承载了太多往事记忆和情感。这里,有过我父母双亲的身影,有过我孩子成长的足迹,还有那书房,伴我挑灯奋笔度过许多个不眠之夜,点染过我的人生篇章。这里,是我在故乡的最后一块地、一条根须啊,如今割弃,我真的成了无根草、漂泊人。
回到苏州,一直郁闷,几次潸然泪下。夫人说,别难过,房子卖给我家侄子,还有机会回去看看住住嘛,好得很。我一笑:切,你在娘家又立新功了。
人们都说,人老了许多事情会看淡了想开了,其实不然,当乡情、亲情、利益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往往脑子就不够用了,很难取舍,潇洒地断舍离,谈何容易。
2024.4.13
回家
“先生还是到常去的那家宾馆吗?”傍晚时分车到家乡小城,已打过多次交道的长途顺风车驾驶员王师傅问我。我苦笑道:“是的,那里现在就相当于是我在大丰的家了。”
三年前将一套住房卖掉,我在这座小城已没有家。说起来,还蛮有故事性的。
我移居苏州生活已十八年,起初大约每年回老家五六趟,通常每次住三两天,其余的日子老房子都是空关着。年事渐高,后来回乡次数就更少了。近几年小城房价一路走高,我又不想再回这里养老,便打算卖掉它。妻说,要卖就优惠卖给我大弟家吧,侄儿侄媳进城打工好几年,一直在租房子住呢。
所谓优惠,就是按几年前小城房价没大涨时的行情计价,让我砍利保本,大约有15万元的落差。我很不情愿,但也不想成天看“扶弟魔”摆脸色,只好答应待考虑。內侄及其媳妇不知受了什么高人指点,那段时间像换了魂似的,一听说我回大丰便去车站接站,还招待过几顿饭,并承诺如果此房卖给他们,一定给我一把大门钥匙,并保留一个房间供我回乡时小住。“挺好的呀,那相当于这里还是咱的家嘛。”妻说。如此这般一忽悠,弄得我只好同意咬牙放血大甩卖。
房子过户后,开始一年间我回大丰时共去住过三四回。期间老家亲戚朋友以为那里还是我的窝,串门时带过来的水果食品之类礼物,我也不好意思带回苏州,多以“携带不方便”为由送给新房东,相当于付了房费。
一年后,花样精出来了。先是回大丰再也不见有“亲情小辈”来接站,理由很滑稽——他们的私家车缺机油,最近没有开。到了他们家又见大门已经换上电子密码锁,进得房间发现电脑在罢工无法上网。我明白,人家“功名”已到手,不需要再跟我装了。
说予妻听,她坚称娘家孩子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好吧,再测试一回。
那一次我提前打了电话:“ 姑丈今天下午回大丰,晚上住你家方便吗?” 侄媳妇直接回绝:“不方便。” 呵呵,有意思,我问怎么个“不方便”法?她说她男人上夜班,只有她和娃娃在家里,不方便。哎呦,这一招真厉害,颇有点义正词严啊。
从此,我就不去那个房子了,酒店成了我的落脚驿站。
几天前回乡扫墓,或许是朋友圈里走漏了消息,离大丰还有十多公里的时候,一位原来我们供销社系统的晚辈后生发来微信:“叔,听说您回来了,让顺风车司机直接送您到我们公司吧,我约了几位领导陪您吃饭,晚上就住我别墅。”接着发来地址定位。
“不去不去,叔叔年纪大了,又坐了五六个小时的汽车,颠颠簸簸,疲惫不堪,状态不佳,不想在家乡年轻干部面前丢自己的丑扫大家的兴。”我说,“再说,你那别墅一尘不染,我一个邋遢老人住进去也不自在,我还住全季酒店,已经约好网站朋友晚上在那儿谈事情呢。” 说完,我把手机放进包里不再理会。
到了酒店,掏出身份证登记住宿。营业员见了我的名字,说“先生,已有人为您订下房间了”,随即递给我一张房卡。“谁啊,不要不要,我自己付钱!”我执意要她扫码,那女孩说:“房款有人付过了,经理也交待过要接待好您,您是长辈,不要为难我啊。”
亲情友情,多情的人太多情,无情的人太无情,令我啼笑皆非。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卯酉河立场,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maoyouhe.com/archives/81880
评论列表(16条)
翻脸就不认人,人还没走茶就凉了,最让人寒心!
不是不肯帮人,就怕帮来帮去帮得自己落个透心凉啊[汗]生活故事,看透世情人心![赞[赞]]
晓舟老师那时候把房子贱卖给内侄就是个错误。那种给你留个房间的说法都是敷衍的托辞,无非想早点把房子占为己有。既然那房子已经过户到他的名下,你自然没了上门白住的理由。所以,还是你自己当时考虑欠周,没有考虑到人性的复杂。
@难诉相思:给我们留个房间是有协议的。只是还没到收拾他们的时机。
再次欣赏一遍您的大作,依然感慨亲情的脆弱。遇到不懂感恩、不念情意的人和事,只能一声叹息而已!
房子千万不能卖给亲信和熟人, 怎么做都不讨好, 给自己添堵。
“亲情友情,多情的人太多情,无情的人太无情……”
是的,人间自有真情在,世界总是充满爱,无情无义有人在,生活有时也无奈。
做生意最大的忌讳就是熟人和亲戚。
这两个孩子也太目光短浅。一套房子到手就翻脸不认人,不如维持好关系,将来表兄弟还能互相关照。这才是良性交往。
妻侄和姑父斗智斗勇。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亲戚之间的买卖,要么宰熟,要么被宰。
现在的人很现实啊,在金钱面前,哪有什么亲情?
与亲戚、朋友不可做生意,谈利益。金钱是检验亲情、友情的试金石。
晓舟老师别纠结,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不义之财不可留。知恩报恩是集福,忘恩负义是小人。
他们看似得了便宜,其实不知道感恩报恩,就是给自己削福造祸。老房子留下你们太多的信息,他们不让你们进门,土地爷会给他们教训的。不是我咒谁,好好看着,他们不会太顺利的。
自己吃点亏,相信老天爷自会给于补偿。
晓舟从另一个角度,对皓月老师的尽孝,与杆爷的惺惺相惜灵动描摹,文章的内在张力在于此。
@锦瑟黎燕:我对皓月和杆爷只是同情。尽孝不能逼孝,尽孝不能代孝,我认为皓爸的无理勒索、皓弟逃避尽孝义务的行为可耻。
有其父必有其子,一般规律还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