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话——《婆娘，你好！》（节选 16）

一大早上楼去请你下楼吃早饭，见你穿了一件新麻质外套。你说想退掉，我说很好看。你问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就汤下面，说千真万确地好看，你就是披个麻袋片也是好看的。我本想再阿谀一句“你的美丽是倾城倾国倾宇宙”，这话实在是太肉麻了，我没说出口。

我说老妈在世时，说你长得好看，知书达礼，像洋画里的姑娘。昨天中午外甥女跟你说，你年轻的时候，穿长风衣，扎个马尾巴，走起路来，马尾一颤一颤的，好潇洒。外甥女说的是大实话，你身高一米七一，人们说你是天生的衣架子。你老了，脱敏了，对这些恭维话不再动容了，甚至恹恹地说“老啰，站都站不稳了。”

今天有点冷，还下着零零乱乱的雨，早餐后例行的江边散步怕是不行了，你说就在小区大廊里走几个回合。我不想去，在大廊里走去走来，频繁地折返，走的都是回头路，不几个回合就把人折腾晕了。

我提议还是去江边走，不走远，雨下大了就折返回来。你同意了，可没往前走儿步，雨果然下大了些，我说不如干脆去光彩市场买门去。你老人家同意了。

新居装好后，客厅到阳台之间的门道一直空着，像人没穿衣裳一样。你说装个好一点的大窗帘，我说太土气、随便、潦草了，假如你住的那套房要装窗帘，我不反对，但我住的这套房一定是要装个两开的木制梭拉门。我把客厅装成了书房，木制的土红色梭拉门显得庄重，还有一点小文雅。

昨天我去“领袖中原”、“天丽城”两家家俱城侦察了半天，看中了一个品牌，商家开价两扇门8900元，两个阳台门就得近两万。我跟商家费尽口舌磨到两长16000元，还是下不了决心。回家后，你说既然相中了就不要犹豫了，反正这一生是最后一次装房子了。

我说，真不划算，假如老天再许我十年的阳寿，品质再次的门也是能撑十年工夫的。你不以为然。平日里，你都是以我的心愿为中心，只要是我之所想，你总是成全我的。但我还是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你问我理由，我说理由很简单，现在的钱来的太不容易了。你却说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怎么突然像小女人吝啬起銭来了，还说要我想开点，就当是我打M将输了的。

这相当于说屁话，我输过这么多钱吗？

我是笃定不装木制门了，不再与你理论。

去光彩市场也就几公里路，我还得用高德。我在后视镜里看你，见你盯着我在车载电图上戳来戳去。我心想，你必定是在心里骂我是个大憨货，几步路还要用JPS。

我的脸皮厚，是不怕你骂的。我本就是著名的“襄阳三痴”，其中一痴就是路痴，方向感特差，很多时候分不清东南西北，也总是记不住路。你曾经还戏谑过我，说我老了后，从客厅到书房，说不定都要靠高德帮忙。

转悠了两家，我们就定下了四扇门，价格在我们的承受力之内。我问你：“还转转吗？”你说不转了。这正中我意。凭以住的经验，只要是我们看中了的，再怎么转都转不到可意的。我俩一直都有先入为主的心理定式，再说我俩是崇尚简单快捷的人，不想把简单的事搞复杂。

店家老板是个女的，脸孔修饰得不错，身材也说得过去，不胖也不瘦，就是表达叽叽歪歪，东扯西拉的，总也说不出要领。她再三说“你们老人”该如何如何，还标榜自己是良心商家，从来不欺诈老年人。我说，你这话说的有漏洞，厚此就薄彼。她没听懂我的话，连说自己没水平，不会说话。

在她去给我们倒水的关口，我对你说：“她娘的，我们都觉得她老得不行了，还一声接一声地说我们老了。”

你戴着防寒大口罩，我看不清你的笑容，只见你的眼睛笑眯了，还有两声“咳咳”从口罩里穿了出来。

中午在妹妹家蹭饭，每次去吃饭，他们把你当活菩萨供着。你坐着，他们给你添饭添菜，生怕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每次吃完饭后，都是外甥女把牙签送到你手上，今天是妹夫起身给你送的牙签。妹夫也是花甲老人了，他对你的毕恭毕敬，令我俩好生感动。

你说，世界这么大，我们跟妹妹一家同住一个小区，真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缘份。这些年我们沾了他们不少光。你说这份恩德是永世不得忘怀的。我们常把他们对我们的好说与两个女儿听。她们感动之余，都说自己好惭愧，她们不在我们身边，是外甥女艾飞和艾燕在替她们尽孝。

下午我有牌局，你在五号楼一层陪我到地下车库开车。我在电梯里想熊抱你，我刚伸开双臂，你还没来得及回应，电梯门开了……

我说：“好㞗快。”你没应声，我急匆匆地走了。

            2024/12/04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