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东西”——《婆娘，你好！》（节选 15）

我们每天都是在一家叫“襄阳特色牛肉面”的面馆吃早餐，我吃一碗牛肉面，你吃一碗豆腐面。过去进面店时，你找一张靠里的桌子坐下，背朝门口，背风。我给你把面条端上桌，给你温一盒纯牛奶，再把我碗里的牛肉片分三块给你，多一块你都不肯接受。餐后，我再给你拿牙签。这是延续了两三年的模式。这些时，你进面馆后，能自行取餐巾纸和牙签盒，我给你多加一两块牛肉，你也不拒绝了。这是好兆头，你无拘无束地接受我的美意了。我说，你这个老东西越来越好了，或者说你是个好东西。

饭后例行去江滩公园遛弯。在面馆起身时，你左手拿着手机，我牵着你的右手，待你站定后，你我同时心照不宣地转了个圈，换成我的右手拉住你的右手。这种拉法是惯有的模式，延续十多年了，如换一种拉法，彼此都觉得别扭。

过马路时，你说我是你绝好的拐杖。我说，你何尝不是我的依靠呢？跟你在一起走路，不拉着你的左手，似乎都不会走路了。

这种习惯让小区的许多人心生羡慕，有的年轻人直面地说我俩是他们的楷模。我笑着告诉他们，我们年轻的时候就这样，时间一长就形成惯性了，跟恩爱没有关系的，我们牵着手走路和你们年轻夫妻走路时你捶我一拳、我搡你一把是一个意思。

昨日下午我去牌局了，你说你自作主张地做了两桩事，一是到楼下散了一会步，我说你是狗胆包天，居然一个人敢出来散步。再一件事就是你独个儿到发廊洗了头。

你说发廊的小媳妇喜欢和你聊天，还说你过去肯定是坐大机关的，尽管生病了，但思维很清晰，对某些人事的看法和一般人不一样，让她懂了一些事理。其实你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婆，跟坐大机关没啥子牵扯。

我说，这小媳妇算是个明白人，对你没看走眼。她不晓得我们家里的人都把你奉若神明，说你是家里的人生导师、精神领袖。

你说我又在东扯葫芦西扯瓢。我立马正色道：“我也算是个见过一点小世面的人，你对我说话，我当是耳提面命，教我如何为人处世；若不言语，我是觉得是潜移默化。”

东扯葫芦西扯瓢是我们老家的方言，瞎扯淡的意思。其实，我的恭维也真不是瞎扯淡，女人嘛，都喜欢听养耳的话，你未必不晓得我把你夸过了头，但夸的再过限也是蛮中听的，丝毫不觉得过份。很多女人都好这一口，你也不例外。

你用力捏我的手，说我越说越离谱了。我也用力捏你的手，算是无声的回应。

中午我们在酒馆请妹妹一家吃饭。外甥女问你，为啥请他们一家吃饭。你说：“我们一天到晚在你们家打高滚，请你们吃顿饭，能减轻你妈做饭的负担。”打高滚，也是方言，就是一天到晚在某个地吃吃喝喝的意思。这些年来，妹妹隔两天就要我们去她家吃饭，后来她们不邀请，我们也去了，也不觉得难为情。今天中午你的食量还好，吃了三块粉粉的莲藕、四个瘦肉丸子、一小碗钵饭，我还给你喂了一只基尾虾。你是喜欢吃虾的，因为身体原因，你有四年没吃过虾了。

所以，你一直说我们家的人都是善良人，彼此的关系比你们家姊妹的关系要亲密多了。我也跟着你发感慨，说十个兄弟不如一个好姐妹，妹妹对我们象妈对儿女一样的贴心。有时候我把在妹妹家蹭饭的画面发给朋友时也附上这句话，他们说“高度认可”。

这种亲密关系的建立，得益于你的善良、大度和你对我们家族所有人的尊重，所以，他们才由衷地敬重你。去年侄儿子结婚，外甥女见你拖着病坏坏的身体去银行取钱，她无限感慨地：“舅妈是世界上少有的好舅妈，自己都在淋雨，还在给别人撑伞。”

其实，我的要好的朋友也很尊重你，他们许多比我们年龄小的人都喊你“唐大姐”。有个高校的院长说，要他喊你“唐嫂子”他喊不出口。他的意思是“大姐”不仅比“嫂子”亲近，还有尊重的意思。

今晚气温骤降，不便于去江边散步，你提议去看电影。我们有四五年没进影院了，今天你想去看宋佳主演的一部新电影。昨天你就想去看，说是去看《好日子》，我在美团翻了五六家影院，都没见到《好日子》。今天进了影院，才知道您老人家把《好东西》记成了《好日子》。

这类错记经常发生，有时还错的极其离谱。一次你到厦门出差，在机场托运行李时，别人问你到哪里，你嫌别人啰啰嗦嗦，直说“回襄阳”。别人问，从哪里到襄阳。你理直气壮地：“厦门！”别人说“女士，你买的是青岛到襄阳的机票。”办托运的先生要你赶紧改签。他还说他都快要退休了，从来没碰见过这等奇事。不过，你的记忆也有从不出错的地方，比如一家老少的生日、去世老人的忌日从来都没记错过，几个存折上的密码改来改去，也从来不曾有过差池。

我们看这场电影不是想看它的故事，我们是冲着主演宋佳去的。我们一直认为我们的大外孙女长得像宋佳，尤其是他俩的气质太像了。过去，只要是宋佳演的电视剧，我们是每部都追。尤其是宋佳与王耀曾经对唱一首歌的画面，我们都喜欢的不得了。他俩对视中的纯情，雅致而浪漫，我们都是津津乐道。

这部电影不好看，若说有爆点，就是它的台词俏皮，又很生活化。这部电影真提不起我的兴趣，后面的对情侣却看得“咯咯咯”的笑，以至把我的两次盹都笑醒了。

散场时，我牵着你的手下台阶时，你的手薄凉薄凉的，我使劲地把你的胳膊摇晃了几下：“你是个好东西。”

我以为你会反问我“我是个东西吗？”你只是浅浅地一笑。你没有其他的回应，你一直低着头看着路面，你怕扳跤。

“好东西”这三个字，既是电影名，也是剧中的一句经典台词，此刻此时，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2024/12/03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