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婆娘，你好！》（12）

我俩昨天就有约定，今天去看医生。你有三种病要检查，一是白内障手术后的第三次复查，二是背脊上的脂肪瘤，第三至为重要，就是左腿血栓。

这几天早晚温差大，许多人早上都穿春装，我俩都是穿短袖。你穿橙色格子短衫，很精神，我穿T恤。微风吹过，薄凉，很舒服，有大热天喝冰镇啤酒的感觉。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们，觉得我们是两个异类。

我牵你手，很凉。我问你，咋就这凉呢？你说，刚用凉水洗过内衣，又用凉水洗了脸，哪会不凉呢？

这个回话太直接、太具体，具体得太不真实。以你的巧嘴，我以为你会说“再凉，经你一握，立马就会温暖起来”，或是“跟你在一起，再冷也觉得温暖”。

我把你的手用力一捏，你用力回应，这个过程就像相声演员的一逗一捧。

我们心里一阵小欢喜。

直接去二楼血管外科找周博士，他一周只坐诊两天。我俩对他的印象特别好，不仅干练、利落，还温和可亲。尽管我们没见他笑过，但他的问诊特职业、特有亲和力，我们今天就是冲着他来的。

周博居然还记得你的名字，还记得给你开过的药，他一边问你上次住院的时间，一边开单子，要我们去做双下肢彩超和抽血化验。

候查室是个大厅，嘈杂，墙上挂着两个呼号的大屏幕。我们取了个吉利号，0168。一会儿，你的大名就显示出来了。屏幕上有十几个病人的名字，有的很文雅，有的则土得掉碴子，比如“李菊香”，我却觉得你的名字最温暖、最亲切。这是个我写过无数次的名字。年轻时互传尺牍写过它，后来过多地是在医院里替你签字。

你说过，说我总是把“唐”写得特别张扬，一个“广”字头写得张牙舞爪，一撇仿佛虎尾，甩得老远，似乎还有呼啸声，余笔也不守常规的法度，中部若奇崖外凸，收笔又谨慎有余。

我说，起笔粗犷是写你的大气，奇崖的诡异和收笔的谨慎，则是你细腻又不拘小节的性情。

我承认，我写“唐”时，真的有些夸张，恣意妄为的，写起来得心应手，那气势也很契合你们兄妹三人的气场。你哥一生风生水起，事业大开大合，做到了司令员的份上，按老套的说法，也算是高级领导干部了，我在微信中把他备注成“唐朝”。妹妹熬成了四级正教授，虽然她的工作与诗书没多少干系，我还是把她备注了一个斯文的名字，叫“唐斯”。而你是我的婆娘，婆娘在我老家也叫堂客，我干脆就把你备注成“唐客”。

那年，你们唐家建微信群，你要我取个名，我信口一说，就叫“大唐王朝”。你说，有这样自己给自己作揖的吗？我立马改口，就叫“唐三彩”吧。你们兄妹三人乐观其名，我窃笑，这也不是在往自家怀里作揖吗？

没等多长时间，轮到你做彩超了。两个医生都是女的，很和蔼，说话轻言慢语，做得很专注、仔细。

我盯着显示屏上幻影般的脉动，觉着了你生命组织的顽强和活跃。两个大夫因为戴着口罩，我听不清她们之间的语言交流，我只是关注那个在你腿上滑来滑去的扫描器。在我的认知里，若是它在某个部位长久地停留，必定是那个部位出了问题。好在时间不长就结束了，说不准这是一个好兆头。

我接过单子，直接看结果。我的妈耶，“比上次有明显好转。”

我立马给唐朝、唐斯和女儿发微信“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不一会，我见你在“幸福一家人”里也发了一条消息，文字和我的一样，连标点符号都一样，都是惊叹号。

这三年，除了女儿们的工作，外孙女的进步是好消息，关于我们的，都是惊吓、担忧、恐怖，今夭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转身去做白内障术后复查，有专家坐诊，病人也不多。我说，还是找那个刘月君吧，你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刘月君是个年轻的女大夫，四次看眼疾找的都是她。求医经历告诉我，不是所有的专家都有真功夫，许多所谓的“专家”看病漫不经心，态度也不好，闹不好我就会生气，也曾经和“专家”干过仗。

刘月君生得清秀、漂亮，扎马尾，大眼晴，戴一副黑框眼镜，像画里面的姑娘。

进得门去，她跟你说：“你是唐@萍吧？”我立马恭维：“你每天要看好多病人，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好感动。”她说，一些特殊的病人，一般是不会忘记的。”

你真是个特殊的病人，特殊到万里挑一。天疱疮的患病率十万分之一，你撞上了，我说你适合买彩票，保准中大奖。不过你真买过一次，仅有的一次。那天，你路过一家体彩店，刚好手里有两个钢蹦蹦，买了一注，中了三百元。

你的病多而杂，我说你只要不到儿科，不管哪个科室都是你的对诊科室。

刘月君要我们去“418”做眼压检查。检查时，医生用专门的器具滴了两滴眼药水，结论就出来了。两滴水，49.6元。我跟你开玩笑说，两滴水这值钱，我的一泡尿，怕是要值十几万了。

你说我掉到钱眼了，居然算这种肮脏账。

刘大夫看了结果，说还好，只是要坚持滴一段时间的眼药水。

其实，你的眼晴做过手术后，效果不是特别好，视力恢复了不少，可是睁眼睛时总是有些困难。你却并不气馁，说只是眼肌无力，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

刘大夫也这样说。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找周博看血栓时，顺便让他看了脂肪瘤。他肯定地说，就是普通的脂肪瘤，他给安排做个手术。

我相信周博，我妹夫的手术也是他做的，很成功。

起初，你一直担心这个小肉包会出现大问题，我也如是想。平时，你说这个肉乎乎的东西时常发痒，你还时不时要我摸一摸，我也分明能感到它的成长，所以，有时我也会克制不住往坏处的寻思。

周博这一说，我是吃了定心丸。你说，再过几天，停几天阿斯匹林后再做手术。

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家打计程车。下车时，我照例给你开车门，想扶你一把，你一骨碌就站起来了。过去下车时，你都是要拽住车门把手，才能慢吞吞地起来，我说你这是真正的自力更生。

我说，今天咋这有劲呢？你说，有你在，我就劲头十足。

这话是调侃，多少还有点敷衍的成份，但中听。

           2023/1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