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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客花甲时
早上，接过你的电话后，手机屏显“情人节”。
我上楼给你分药，告诉你今天是情人节。你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并无特别的情绪反应。
在小吃店吃过牛肉面后，我们照例开车去市医院。今天，对你、对我都是一道坎。
除夕住进医院时，管床大夫怀疑你是败血症。这几天，你一直在等待结果的煎熬中而不能自拔，今天该有结果了。
路上，你问我今天是不是该有结果了。我云淡风轻地说，应该有了。其实，我自己也处在一种不大不小的心理恐慌中。
停车后，在进医院的路途中，你幽幽地对我说“情人节快乐”。声音很小，气若游丝。我没有回应你，我的目光在街边搜寻卖鲜花的门店。
你问我：“为什么不回一句呢？”我搂着你的右肩，把右脸贴过去：“节日快乐。”
上住院部四楼，找管床大夫阳俊。事先我打算一个人去问大夫，没想到你紧随我后。我心忐忑，真担心血培养的结果是败血症。
谢天谢地谢祖宗，不是败血症。阳大夫起身给我们耐心解释，说你的肺部炎症全部消失，不需要再用药了，明天即可出院。
我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地，而你沉静如水，似乎并无多少喜悦。
我把你扶回病房坐定，说出去有点事。你问我干啥去，我没应你。我大步流星地走了，我要去花店买花。
花店就在医院康安楼对面，只隔一条马路。我一直都是个著名花痴，认不得几种花，连玫瑰花都不认识。我指定一捧花，有大红色和粉红色的两种花，花蕊上还挂着晶亮晶亮的小水珠。
我问店主是什么花，他说是玫瑰和康乃馨，已有人预定了。我又指定另一捧同样花色的。乖乖呀，贵死了，128元。
我没砍价。店主是个中年男人，他说我是个豪爽人。我说，今天给老婆买花不砍价，再穷不能穷爱情，天价也要买。
其实，我的心里一边在称呼上占他便宜，一方面在日噘自己。老子不只是豪爽，而且还很有点“二”，是个货真价实的二货，不把钱当钱。128元，可以买半个猪屁股啊！
我问店家，在你的顾客中，我是不是年纪最大的老头？
他说，也有极个别中年男人来买，像您这样七老八十的来买花的，真还没有。
妈的！我咋就七老八十了呢？我戴着一个蒙面大口罩，一条皱纹都没放出来，而且头上还㝩着一顶“特务帽”，只是在帽沿四周才露出了些许稀疏的白发。再说我的肢体活动还很敏捷，扫码付款也很麻利，不像其他老年人在手机上戳来戳去，戳半天都戳不出个名堂来？你他妈的就是把你祖宗八代的眼睛都挪过来看，也看不出我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啊。
我转身离开，店主说“叔叔好走”。我说，我都七老八十了，你该叫我“爷”。
他没回话，也许是我真老了，口齿不清，他没听出究竟。
住院部走廊里住满了病人，我跟他们都是熟识。我穿过走廊时，他们多有惊诧，有的人还直勾勾地看我。
一个正在打针的护士瞟了我一眼：“我腾不出手来，要不我也会给你一个点赞。”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得意，情不自禁地朝她微微欠身，不料“花蔸”里的水湿了我的裤子。裤腿上的湿印自拉连处往下断断续续，呈条形，活像尿湿。
我把花献给你，你很是意外：“这得不少钱吧？”我说，今天只说爱情，不谈金钱，金钱是个王八蛋。
你的邻床是个八十岁的老太婆，看护她的是她儿子和儿媳妇。她儿媳见我给你送花，便草船借箭，佯骂她老公是个没情趣的人，只会抽烟喝酒憨睡觉。她把手指朝我一指，说这个叔是个高情商的人。
你要“儿媳妇”给我们拍照。我和你并肩坐在病床上，我搂着你的肩膀，头，做十一点状，表示恩爱。
我不会照相，一直憋着气，做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儿媳妇”摄程实在太长，我险些憋过去了。
我重新摆姿势，勾着腰，装着很殷勤、很深情的样子。
“儿媳妇”笨手笨脚，折腾了好长时间。我起身时，觉得腰比洗了七个碗还要酸疼。
我想说与其这样勾着腰，还不如单膝下跪轻松、深情。我没敢说，我怕你要我再拍一次。
我立马开始撒狗粮，在家族群里发图片。一时间 ，女儿、女婿、外甥女、外甥媳妇，都跑出来拿我们开涮。正经的、戏谑的、幽默的话，鸡出笼一样飞了出来，我没老没少地一一回复。
大外甥媳妇是个熟食店的老板，她的话最俏皮。她说要我这个舅伯教教外甥，把他们都带出来，也学着我时不时浪漫一回。
我回了个“先交费，后培训”。培训个啥呢？撩情这玩意，就是人身体上的胎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的，无师自通。
中午时分，我们要回家了，你嘱咐我把花带上。我捧着花，觉得有些滑稽：“大半辈子了，第一次给您老人家送东西。”
我准备纠正自已，因为我曾经还送过你一条项链，有一年我在巴黎给丈母娘买了个戒指，被你挪过去了，这也应该算半个吧。
你素来不喜欢首饰这些破玩意，那年夏天在渔梁洲吃大虾时，你把我把给你买的项链弄丢了，我要你找，你只在虾壳里扒拉几下就不找了。我想说“丢了算了，免得象狗一样，被链子套着。链子是丢了，爱情还在”。
你没接腔，我也没底气说出来。大半辈子了，即便我脸皮再厚，也没勇气说出口。
回到家，你要我把这捧花放在一堆书上。我转身，见床头的墙上挂着一张你的旅行照，刚好与花直线相对。
这张照片是五年前你去阿联酋照的。你在沙漠上，把一条红纱巾抛得老高。黄黄的沙漠，大红的沙巾，和你修长的身材同框一体，相得益彰。
这是一个活力四射的画面。
当初，我把它放大时，在边上贴了两句话，“做开心婆娘，过快乐日子”。现在，你一直在与疾病作斗争，日子过得并不开心快乐，但有许多瞬间却是美好的，它像一盏心灯，能给黑暗中燃起一点光亮。比如今天的情人节，虽然是在医院过的，但它毕竟是个温馨的日子。
2024/02/14市第一医院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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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6条）
心中有一盏灯, 有一团火, 有一腔情, 无论何时何地都可过情人节!
妥妥的模范丈夫，向兄长学习！[赞][赞]
我只是看见了爱情的样子。感觉方老师有点像那个演员朱亚文的风格，他演得角色都是有点痞痞的油油的，生活中却是一个难得的温情的好丈夫。方老师的文章也有点痞痞的，让人看了很过瘾。每次看到老师写到夫人，除了温情还是温情，感动了。姐姐此生得到此夫，足矣！
@申静：老乡你冒泡了，不错。
@晓舟同志：申静和我也是半个老乡。
@吊脚楼：湖北媳妇？
@晓舟同志：她老公家是我老家的邻县。
@吊脚楼：方老师好！今天还在陈艳萍陈姐的的粉丝群里说了半天的天门锅盔，没有您的《故乡的女儿》的推荐，我就不会认识陈姐，就不会了解天门的文学更大一点江汉平原上的文学也是别有一番天地啊！真心邀请你和陈姐有机会来我们大丰，看看苏北里下河平原和江汉大平原的别样之处，大家有机会能在一起交流交流。
@申静：谢谢申静小朋友[花]
@晓舟同志：谢谢周老师还记得我？自博客开播以来，一直都是卯酉河博客忠实的观众，每一篇文章都很喜欢。老师您辛苦了！本人才疏学浅，贸然不敢打饶此块净地，但作为忠实粉丝，还是愿意为老师做点什么？可否以后有什么活动，也能带我们粉丝活动活动，见一见心中的偶像，也无遗憾了。
@申静：经常逛博，就有机会。
这又痞又坏的文字，哪像七老八十的人写岀来的？真羡慕您的老婆啊，有如此又酷又帅的情书可收。此生值得呀。
@霁月：老了，无所事事，凑几个调皮捣蛋的字，凑趣罢了。
@霁月：妹子客气点，方先生是我兄长呢。[可爱]
真的像您家小辈儿人们说的，好多年轻人都做不到这浪漫呢。[花][花][花]
重情重义的老师，文章写得深情动人，尽管带点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