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班接诊一位8岁女童。身边那对夫妻穿着朴素，相貌平常，看着面善。女的说：蒋医生，您还认得我吗？我家雨涵几年前是在您这儿看的。
对了，这是小敏，雨涵的妈妈。旁边站着的是爸爸立国。那几年因为女儿的早发育问题，他们没少来医院找我。
“现在雨涵应该都好大了吧？”
“可不是，都读大二了，身高已经160公分了。那几年幸亏找到了您，得到了及时的治疗。”小敏说。
“那这孩子是……”我问。
“是侄女。”立国回答。“确切地说是我弟弟的孩子。”小敏补充道。
“你们两个做姑姑姑父的可真是不错，怎么不是她爸妈带她来看病呢？”我有点奇怪。
“一言难尽啊！”小敏跟我说了她弟弟的不幸。
三个月前，她弟弟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站立不稳，步态踉跄，起初不当回事，后来症状越来越严重，到了行走困难的地步，不得已去医院看病，结果发现是小脑肿瘤。立刻去上海动了手术。手术后病理活检提示是恶性的，复发的概率很高。
小敏父母就他们姐弟俩。这事对全家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弟弟从原来的家庭顶梁柱一夜间变成了一个需要长期照顾的病人。术后一直在接受化疗放疗，期间所承受的痛苦常人难以想象。开始一段时间他只能卧床，现在总算能够下地轻微活动。弟媳为了照顾弟弟辞了工作，全天候陪在左右。家庭失去了经济来源。
小敏两口子不仅在经济上贴补弟弟一家，还承担起了照顾侄女婷婷的责任。可他们自己也只是普通的打工人啊。
暑期过后小敏发现婷婷有了发育迹象。她因为自己女儿有过类似情况很有经验，于是第一时间带过来给我看。
“你们两口子太好了，你弟弟有你们这样的姐姐姐夫也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我感慨地说。
“没办法，自己的亲弟弟摊上这样的事，有没有将来都不好说了，我们就当自己多养了一个女儿吧，眼下她发育过早一定得治，不能亏待她。”小敏说着眼圈红了。
（二）
兰兰带着女儿沁沁过来复诊。
之前沁沁因为身高问题接受两药联用治疗。疫情期间曾经擅自停药被我批评。后来后悔了，好说歹说让我还是给她继续治疗。
趁着下午空一些，兰兰跟我聊了一会儿。
她家原先家境比较好。自己开个婚庆公司，生意一度红火；老公在银行上班，提成不错；她爸妈公务员退休，养老金比较丰厚，且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几年前沁沁因为身材矮小加上发育过早，她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医生的建议，让沁沁接受治疗。那时候每年花几万块钱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没多久疫情来了。婚庆公司生意一落千丈。正因为这样兰兰才自行终止了女儿的治疗。可是停药一年身高长得慢，发育进程倒加快了。兰兰又找到了我。
这一晃婷婷恢复治疗已经一年半。对于究竟要不要继续治疗，她想听听我的意见。
其实来看生长发育的孩子，治疗方案都是个体化的，得根据家庭的实际情况、父母及孩子的意愿综合考量。医生只是提供方案，究竟是否采纳，最终还是取决于父母。
半年前兰兰的爸爸得了肝癌，为了给父亲治疗，兰兰每天疲于奔命。爸爸手术后在用一种抗癌药，价格非常昂贵。可以说是用钱在续命。原先父母是她的小金库，手头拮据了会伸手向父母要。现在该是她回报父母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候，市场竞争日趋激烈。许多大型酒店都自带婚宴厅，不需要婚庆公司进驻和布置。她这个婚庆公司经营困难，难以为续。眼下本该是结婚旺季，来找她的顾客却少之又少。
“你家先生在银行上班，收入应该还行吧？”我问。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职员，这点收入维持日常就很不错了，要指望他应付大的开销是不可能的。况且现在银行的饭也不好吃。”
这个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女人，也有着自己的苦衷和无奈。我能感觉到她的焦虑心情。
“既然这样，我觉得还是要全面考虑家庭经济情况，孩子的身高问题毕竟不会影响健康，顺其自然就好，不要勉为其难。”
“好吧，蒋医生，跟您说说我心里好受多了。过段时间我再带她来复诊。”
***
活着都不容易。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医者只能做到如此。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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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4条）
真的，活着很不容易，医生是神圣职业。
@2272 张英辅：谢谢张老师首席美评，奉上好茶！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整个大环境不好，个人就更难了。
@地质之花：的确，做医生接触面比较广，真心觉得现在很多人活着都不容易。
人本来活着就不容易了，假如家中有病人，而且是重症病人，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不光是经济压力，更有精神上的压力，双重压力下，能得到像你这样善解人意，心地柔软善良的医生的告慰，那真的是好像遇上了活菩萨，心中无形中多了一种支撑，多了一份依靠。医生不易，做一个仁心良医更不易。
@四格格：谢谢格格如此走心的评论。每天接触不同的病人，一个家庭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浓缩了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问诊的同时，不幸着他们的不幸，幸福着他们的幸福。
人活着不易，活好更不易；做人不易，做一个有良知的人更不易。
@雪花漫舞：的确，做有良知的人不易，做有良知的医生更难。
婷婷与沁沁，遇见了蒋院，是她们与家长的莫大福祉。病患会得到个性化的最佳疗治，好幸运。
@锦瑟黎燕：谢谢黎燕老师，其实做医生更多的时候只是宽慰病人和家长，尤其是像我这样看生长发育的医生，很多时候给不了他们实质性的帮助。
医生面对的工作对象, 都是有病痛的, 病痛再加上生计的问题就是雪上加霜了。医生自己要有心理建设,才能日复一日的去面对, 想想不容易, 因此对医生, 特别是您这样的医生充满敬意!
@轻品慢尝：您说的太对了，其实做医生内心会承受很多的心理垃圾，所以医生自己也是需要心理疏导的，或许，我这样写出来，也是一种积极的方式。
人到中年以后，身上的责任感会原来越重。人生苦短，冷暖自知。
@陌上梦落：是呀，人生苦短，活在当下，抱团取暖是上策。
活着都不容易，漫长又短暂的一生，是祸福共存的一生，是喧嚣和孤寂交织的一生，是疾病和健康相互缠绕的一生，也是悲喜与共的一生。
@阳光笙箫支剑笙：谢谢支老师！
“漫长又短暂的一生，是祸福共存的一生，是喧嚣和孤寂交织的一生，是疾病和健康相互缠绕的一生，也是悲喜与共的一生。”
——这是对人生多么精辟的概括啊！
活着都不容易，底层百姓就更难了。蒋医生见多识广，职业使然。
@漫言华语：谢谢华姐！诊室有如万花筒，接触的人很多，对底层百姓的苦有较深的感触。
这两年好多人的生活受影响了。
@斜风细雨：是的呢，大环境不好。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医者仁心，真正的白衣天使。现在，像蒋院长这样的医生已经不多了。愿好人一生平安。
@梦菊：我周围同事，敬业爱岗、热心善良的可不少。或许，常人接触医生太少。
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医者只能做到如此。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个杰出的医者了。怀着悲悯之心给予安慰，和治愈一样是病者所期望和需要的。
@惑矣：杰出，那可是太拔高了。我只能做个平常的好大夫。[微笑][花]
将医生医者仁心，病人能够遇到您这种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的医生，那是他们的福分。
@清河君：谢谢清河君美评！每次看到清河君称呼我“将医生”，我就在心里犯嘀咕，我的“草头”啥时被你隐藏起来了？[偷笑]
一个热心的医生，不但治病，还了解病人的家庭情况，不但对症，还考虑经济负担下药。这样的医生，可不多见。
@诚厚：谢谢诚厚老师理解。这两年从小康返穷的还是有一些，从我的诊室可以看出。我这个专业说实话属于改善型的，不是刚需，经济大环境好，诊室就门庭若市，经济萧条了，就诊人数就跟着下降。
哎呦喂，学生才疏学浅，“将”、“蒋”不分，多有得罪，请蒋医生恕罪原谅[难过][难过][难过]。
@清河君：我觉得你是故意刷存在感。[偷笑][偷笑][偷笑]
活着不容易，医生不仅是职业，更是一份责任，蒋院用专业治病，用心倾听每一位患者的心声，令人敬佩!
@含羞荷：谢谢荷老师理解和美评！
蒋院治病又暖心，令人敬佩，为您点赞！
@华章秋韵：谢谢秋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