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频混响（5）马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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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外孙女文扬的一篇小作文，我改了题目，在文头加了一句话，其余实录。    —— 吊脚楼

北京的秋天是个好季节，空气并不潮湿，一只马陆虫却扭动着节段分明的腰身，快而有序地迈着庞杂繁复的脚步，悠哉悠哉来到书法教室的语文课堂上。马陆虫又叫千足虫，在爬行中，它的“千足”步调一致，很是谐顺，却又觉得它的蠕行很是无奈。

那时，我正与杨同学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看到它这样有雅趣，不由得心生敬意。看来不只是我们会“自古逢秋悲寂寥”，小小马陆，也心怀感伤，随着几场阴雨携来的凄凄秋景，它也前来与我们共鉴杜甫“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的情境了。凡生灵者都有通幽之径，我们是与小马陆共情了。

“文扬、文扬，你瞧……”杨同学拍了拍我的肩头，眉挑得弯弯的，眼睛也大了许多。她惊呼道：“哇塞！学姐哎——”

我顺着她手指尖的方向看去，马陆虫已爬向讲台中央的几案了。“还真是！”我“咯咯咯”地和她一起笑。

学姐这个称呼说得巧，是我与杨同学共同给它起得“敬称”，为什么称它为“学姐”，似乎都记不起原因了，若要硬说起因，怕是有“跬步千里”的寄寓。

起初我是十分惧怕小马陆的，乍一看，就觉得它很有些狰狞。身为节肢动物，又被称为“千足虫”的马陆，那密密麻麻快速移动的足，还有黄黑相间、不停扭动的身躯，极具视觉冲击力，又着实让我从头麻到脚，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越是怕鬼就来鬼，小马陆有很大的阵势，它几乎遍布于101未来科学城学校的各个户外角落，见到它们的时候，总会让我惊跳起来，毛骨悚然得不得不紧闭双眼，而我却又怕踩到它，伤了它。怕，不是怕它弄脏了我的鞋，我怕我的不经意的一脚就终结了一条生命。所以，在路上每遇小马陆，我都是在惊恐中小心翼翼地绕着远道离开。

后来多次与“学姐”偶遇，渐渐就习惯它们时而把身子卷成一圈，时而缓慢爬行的模样。看它这憨憨的、懒洋洋的情态，我居然有些喜欢上它了，有时路遇了它，也会跟它调侃一句——“学姐今天又在遛弯儿呐。”

很多时候，小马陆也会被同学踩扁在路上、操场上，留下一团污渍，看似有些腻人恶心，细一想，我又心生怜爱了，它虽弱小，但它毕竟是活生生的性命。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以枯枝败叶为食，常生于管道、草丛里的马陆们，也有着赏诗之志，或许每日穿梭于行色匆匆间的它们，才真正成为了校园的主人，也和我们一样，钟情于每一寸被知识浸染的角落，也更是让我打破对恐惧的刻板偏见，知道了人应该与自然和谐共处。这点心得是不是邂逅小马陆才有的呢？若是，我就该说小马陆是我心生敬意的好学姐了。

小小马陆，摆渡于阴湿黑暗的狭小曲径，也能在漫漫的曲曲辗转中，找到秋叶入泥的幽深，它也闻到了大地深处泥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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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爷语录：

早晨七点光景，窗外的粉墙上趴着慵懒的阳光，我正准备起床，外孙女文扬发过来一篇千字文，题目叫《曲径通幽处》。

我没想到她是写昆虫马陆的。展读伊始，心想这该不是一篇说明文吧。如果是，恐怕就难得写出文采了。还好，她是围绕着马陆书写“跬步千里”的寓义和对生命个体的尊重以及自己的悲悯情怀。

她起初是害怕，甚至厌恶马陆的，以至害怕到“毛骨悚然”的田地，不得不“在惊恐中小心翼翼地绕远道离开”，后来她居然又喜欢它，而且还怜爱起来了，她觉得马陆的“千足”之旅的蠕行是生命的无奈。这是人性的慈悲，小小年纪有这种品质，我是乐见的。

由害怕到喜欢的心理和情感的跨度中，不是虚空的过渡，她用对马陆的具象描写和自身的心理成像，很好地完成了情感体验的大转换。心藏锦绣，满目春光，在文扬眼里，马陆似乎从未龌龊过。许是初见，她全身都是“鸡皮疙瘩”，时日一长，她竟然觉得它的爬行、蜷曲而息的憨态都是极可爱的情状了。这是认知上的变轨，也是情感上的升华。

自古文人多悲秋，她的这篇小文章写在秋天，兴许是她自己觉得“自古逢秋悲寂寥”，所以她也把小小的马陆也带入了“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的情境。这种情境代入和情感腾挪、投射是文人笔下惯常的模式，我倒是巴望着文扬同学小刀初试后，能尽快地内修为一种文学自觉。

《曲径通幽处》的题目不是太贴切，我改了。她用这个题目，也许有两意，一是小马陆的生存习性是喜在幽暗潮湿的小径，二是想表达人虫之间生命密码是可贯通的主旨。这题目不是绝对不可用，只是觉得文章不能写得太隐晦，既然“学姐”马陆是A角，何不明明白白地让它站C位呢？

文章的第一句是我加上去的，她原来是直写“2024年9月26日”，这种直写太实、太直白，淡化了读者的阅读体验。

2024/09/29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