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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乡下孩子打群架是屡见不鲜、不足为奇的事。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个村的孩子在打群架；在割草的田野里，两群孩子在打群架；在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时，两个大队或两个公社交界处的孩子还在打群架，但有时是友谊比赛——“打擂台”。
我们生产队有一块高地，三面是田。高地上有一个很高大的无名土坟，一年四季都光秃秃的、寸草不生，那是“打擂台”的赛场。另一处——与外公社交界的地方，棺材亭子上的瓦片都被陆续拿光，敲碎了当“战斗”的“子弹”。
自已村子里的孩子打群架时，不分男女，和谁好、和谁家好就帮衬谁、帮谁家。和别的村子里的孩子打群架，就一致对外——大家一起上。
说出来也许人家不信，我是家里六姐弟中的老大，是在赞扬声中长大的文静、懂事的女孩，但屈指算来，我也曾经打过三年的群架。
我清楚地记得我10岁那年初夏时节，春蚕已是老蚕期。地里的桑条采光了叶，已被剪下来一堆堆地放在路边，分好了等着人们收工后去拿回家。我想先去帮家里拿一点。我那走路还蹒跚着的弟弟跟在后面。突然，我听到弟弟的哭声，转身一看，有个男孩拿着桑条正在打他。我就冲过去把那男孩推倒在地，捡起一根桑条也打了他。这男孩就回家告诉了他的姐姐金。金就也来帮她弟弟出头了。我们俩就吵了起来，当时，我被前来拿桑条的父亲拉回了家。可从此就结下了三年才化解的怨。
金与我同岁。她父亲是生产队长，有五个堂兄弟、一个堂妹妹也在本生产队，她们六户人家在生产队势力很大，孩子自然会仗势欺人。平时其他小孩都看见她们就害怕，总是忍声吞气：她们要骂，就让她们骂几句；她们要打，就随她们打几下。这下我是捅了个马蜂窝啦！金纠集了她那些伯伯、叔叔、姑姑们的孩子，扬言见面就要打我们。
我也不甘示弱，马上召集其他几户人家的孩子和我们一起对抗她们。村里还有一个比我和金大一岁的男孩星，但长得比我俩矮小。星因特殊的家庭原因，不敢参与打群架的事，就成了我们双方传递信息——送“战书”的使者。
第一场大战是星送来“战书”，说金要在那天傍晚与我们决战。地点定在污泥墩上——开河时堆高的地方。我们自然应战。她们早早地就占据了污泥墩的最高处，凭借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挑衅我们——谩骂我们，还向我们扔泥块。我们一鼓作气冒着她们的泥块冲上去。她们见我们来势凶猛，就落荒而逃。一个小小孩逃时摔倒了，爬起来坐在地上大哭，就被我们这边那些小小孩围着扔泥巴，扔得她满头满脸都是泥，像个泥菩萨。这次我们首战告捷，信心大增。
后来我们与她们之间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群架，有泥块大战，有肉搏战；有时在坟墓地的林子里打，有时在田野里的庄稼地里打，有时在高高的坟头上打，但多数是我们赢。
最后一次是我们向她们下“战书”。地点在村子后面的乱砖头滩上。乱砖头滩是曾经被日寇烧掉房子的地方，那里全是断砖碎瓦，还有荆棘、藤蔓和铁马鞭草等坚韧的植物。这次我们打的是肉搏战。战斗开始，双方一拥而上，基本上是大对大，小对小。有的抱住了相互拼命摔；有的上面抱住头颈、下面勾住脚，突然来个扫荡腿；有的摔倒了想爬起来，无奈被对方死死压住，背部被砖头、瓦片搁得动弹不得；还有被对方压住或被骑在身上的会稍停片刻、喘口气，然后趁其不备猛然奋起，反而压倒对方——瞬间转败为胜。在乱砖头滩上进行肉搏战，双方难免都会擦伤流血，可谁也不会大惊小怪。最后她们输了就松手不抵抗了，“战斗”也就结束了。
几天后，星到我们这边来说她们想向我们求和，问我们是否同意？我们商量一下后，对星说，我们同意，但有一个条件：要她们先叫我们， 要她们一个个先轮流叫我们，然后我们再叫她们，这样以后就停止打架，与她们和平共处。星回去对她们说了。她们同意我们的条件。于是，我们双方又通过星这个使者选定时间与地点，进行了“叫人”这个仪式，恢复了和平。
从此，我们金盆洗手，再也没有打过架；从此，我们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战争”，结束了打群架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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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棺材亭子：那时，人死后都是土葬，还没实行火葬；人死后都放在木制的棺材里。经济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把棺材抬到地里后在四周砌好墙，上面用木头、椽子做好屋架、盖上瓦片，像一间小房子，故称“棺材亭子”；经济条件差的人家，只在棺材上像搭草棚似的披上些稻草柴，称作“柴毛棺材”；有的人家把棺材埋在土里，上面用土堆得高高的叫“坟”。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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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4条）
真是难忘的童年记忆！描写生动，极有画面感，非常耐读！
@鸣虫：呵呵，曾经的乡下孩子肯定都打过群架滴。
没想到你还有过这样的辉煌战事，想象着你每次得胜后神采飞扬的样子，一定驕傲得像凯旋的将军。
@四格格：是啊，后来每次想起来，都感到很骄傲呢。[偷笑][调皮]
原来您当年还是个女汉子呢, 那架打得酣畅淋漓, 你记得那么清楚,好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那个“叫人”的仪式, 十分有意思, 还没有听过你。[赞][赞][赞]
@轻品慢尝：是的，仿佛就在昨天，现在想起来就很开心，现在的孩子可没有这种经历 啦！
没听过呢!
@轻品慢尝：是啊，我也没有听到过，所以一直想把逝去的童趣写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抒写生动多彩，声情并茂，好有画面感，鲜活形象，将儿时打群架的情境，淋漓尽致呈现，引人入胜。
@锦瑟黎燕：谢谢黎燕老师一如既往的鼓励！[花][花][花]
看着就非常激烈的战斗，最后您们以胜利者的姿态参加和平仪式！[赞][赞][爱心][爱心][花][花]
@解世权：是啊，经过激烈的战斗，有点让她们俯首称臣的感觉，且这个独一无二的和平仪式，现在想起来好有趣啊！
从小打群架，长大怎么办？
人民大团结，国家才强大。
友爱和谐处，砥砺向前方。
万众一条心，振兴大中华，
@阳光笙箫支剑笙：支教授的文字总是充满了满满的正能量！您说得对！金结婚很早，我们几十年不见了，前年得知她在植物园打工，我马上去看望了她。我们聊得很开心。
纯真无邪的童年，特有画面感！我们小时候也打群架，大都是上坟抢馒头时和别村的孩子们。有时扔砖头块，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
@周旭才：呵呵，曾经乡下孩子都会打群架吧！[偷笑][调皮]
童年往事，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大人就不知道你们在打群架吗？
@清河君：是的，大人也知道，但是孩子在外，他们管不牢啊！再说他们 小时候肯定也打群架的，也就无所谓吧。那时的家长不像现在的家长那样什么管。[偷笑]
孩子的事情孩子们自己解决，比大人瞎掺和更妥当。
@难诉相思：是啊，我们结束了三年打群架的历史后，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相互之间都没有过任何矛盾，也没人记仇。现在难得遇到当事人，说起此事，都开心得哈哈大笑，非常 怀念那时的快乐时光。
童年打群架的回忆，耳目一新，生动活泼，一群孩子文武兼备，打着打着，又和谈，“叫人”是谈判吧？
@雨凌：谢谢您的美评！“叫人”是因为打架后，相互不再称呼其名。要求和，就得她们每个人先逐个叫我们的人；然后我们再叫她们。
你的儿时，如此生气勃勃，颇有大侠端倪，美好至极啊。
@锦瑟黎燕：呵呵，让您见笑啦！[偷笑][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