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里”是长沙一条古老的小街道。至于为什么叫它“司马里”,是因为古代有人官至司马,还是以司马姓氏取名?已无法考证了,因为没有看到过任何有关的文字记载。
有人告诉我,司马里位于营盘路上,但营盘路东起嘉年湖隧道,西达湘江大道,全长4公里,在这么长的距离中要寻找一条已经不怎么起眼的小巷子,是得花点功夫。
我从营盘路东开始,沿途搜索,直到营盘路西的终点,没有找到;然后掉过头来,从营盘路西往营盘路东再搜索,终于在由西往东方向的半途中一个路口上,看到一块竖着的道路标牌,上面是“司马里”。
其实,在蔡锷北路上搜寻司马里要容易得多,因为司马里巷口就是蔡锷北路,它的巷尾才是营盘东路。
我为什么要寻找司马里?因为司马里在古代时叫司马桥,它是长沙护城河上的一座桥,桥边有个“飞虎寨”,而飞虎寨是南宋时辛弃疾创建飞虎军的驻扎地,也是飞虎军的演兵场。后来,清咸丰年间,湖南巡抚骆秉章和晚清重臣胡林翼俩人合资花了700两银钱,专门在城北司马桥边购买了一座旧院子,送给他们的好朋友左宗棠作公馆,于是这里又成了一代名臣左宗棠的旧居。所以,司马里是很有历史份量的地方。
寻找司马里,我是想看看在这里是否还能见到当年飞虎军和当年左公馆留下的什么遗迹,比如几堵断墙残壁,比如几碟陈砖旧瓦,哪怕只是点点蛛丝马迹。
兴冲冲的走进司马里,它的巷口给了我不错的感觉,淡淡的白色,淡淡的灰色,很有点清新的遗风。但一拐弯,一股难闻的怪味直扑过来,教人不得不掩鼻而行;原来巷中有一个垃圾转运站,大大小小的垃圾车排成了队,车里堆满了垃圾,难闻的怪味就是垃圾的臭味。我真有点为飞虎军和左宗棠抱屈,垃圾转运站怎么能设置在他们曾经神圣的故地;所以,有关方面是不是可以考虑,将垃圾转运站另择地方转移,毕竟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居民住宅区。
穿过这一长串垃圾车后,才能看到司马里巷的全貌。巷子很短,站在巷子这头就看到了巷子的出口,两边的楼房也很陈旧,临街面全是五花八门的小店铺、小超市、小面点房、小盖码饭店等等,巷子中间停靠着各式小货车、小汽车,占去了路面的一大半,所以整条巷子有点零乱。
难道这就是我花了半天功夫寻找的司马里?我真不愿意相信。当年威风凛凛的演兵场、当年官宦气派的左公馆,竟没留下半堵断墙残壁,没留下半块古砖陈瓦,没留下半点旧址的痕迹。曾经的威武、曾经的霸气、曾经的辉煌,就这样飘散得干干净净,消失得彻彻底底,这让我有点无语。据说司马里的原居民们大多都是左氏家族的正宗后裔,不知他们的感觉会怎么样。
历史上太平天国曾二次攻打长沙,第一次时湖南巡抚是张亮基,第二次时湖南巡抚是骆秉章,他们先后都是重用了左宗棠。让左宗棠负责全权指挥军队抗击太平军,两次都取得了巨大的胜利。由此,左宗棠名气大振,那时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湖南湘阴农村的一个教书匠。左宗棠虽是个乡下教书匠,但他却长期研习并精通军事和兵法,所以才能在长沙指挥军队两次击败威风一时的太平军。也由此,时年已41岁的左宗棠,被湖南巡抚骆秉章纳为重要的幕僚而正式出山入仕。
左宗棠的家眷在湖南湘阴,他入幕僚后任职在湖南长沙,他不能不顾家,所以总是在湘阴、长沙之间两头跑。胡林翼感觉他太辛苦,便和骆秉章商议,两人共同出资,用700两银钱在长沙城北司马桥(现在的司马里)边买下一座平房旧院,送给左宗棠作公馆。那时司马桥的位置是处在城乡交界之地,虽是平房旧院,但面积颇大,有房屋20余间、几片菜地、几亩池塘。左宗棠非常喜欢这里,不只是因为它的田园风光,还因为这里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飞虎寨;他总是喜滋滋的告诉别人,当年南宋湖南安抚使辛弃疾飞虎军的练兵之地就在这里;他还告诉别人不要小看司马桥,它原是护城河上的一座名桥,桥虽没了,但桥名保留下来了。
我曾在网上读过左宗棠孙辈们的文章,文中都说到了司马里的左公馆,后几经扩建整修,面积更大了,从乡郊的司马里一直延续到了市内的三公里街。所以说,司马里左公馆的旧址规模应该是相当可观的。
第一次寻找,无果而返,我有点不甘心,那么大规模的公馆怎么能不留一点痕迹。
于是,我又第二次去了司马里。从司马里巷1号开始,到司马巷尾最后的55号,每一个号牌里我都瞅瞅。原来其中许多是一个号牌管一个院落,我这才发现,巷子虽短,但占地面积真的很大。院子大的有近百户人家,院子小的也有十几户人家。我一个院子挨一个院子的找过去,这些院子很朴实,没有任何奢华之处,最高的楼也只是五层,有的甚至还是矮小平房。我看到这些院子里的树荫下,许多老人都安闲、自在的坐着聊天,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在院子的天井中嬉戏的跑来跑去,而更多的则是忙忙碌碌为生计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们,他们很平静,很坦然。其中有许多是正宗的左氏后裔、流着正宗的左氏血液,现在他们居住在飞虎军的演兵场上、居住在左公馆的大院中,居住在左公馆的菜地里、居住在左公馆的池塘上;自自然然的过着朴实、普通、平凡的生活。他们用现代建筑淹没了旧址的痕迹,用现代生活让历史殒落在尘烟里。我想,他们一定是把先人的遗传保留珍藏在自己的血脉里、把先辈的荣耀保留珍藏在自己的骨子里,毕竟历史遗迹不能替代现实的人间烟火,人类生存、延续才是最需要、最切实的。
左氏后裔的现实人生,让我释然;我不会再纠结着寻找司马里了,历史大多都应该这样坦然、客观的面对。有实物当然好,没有实物,文字记载还在,就很好了,说明人们从来就没有忘记。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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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7条)
从地名中追寻那些久远的历史和人物,用那些充满正能量的历史和人物观照现实,这就显出了文章的厚重。这样的为文,有价值,也耐读,欣赏!
@鸣虫:历史的遗迹没有了实物,的确有点遗憾,但大多历史文物都是这样,能有文字记载也不错了。
格格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司马里,这样的寻找与留痕,将历史深处的岁月沉香,穿越时空,历久弥新,好有价值,并让人大开眼界。
@锦瑟黎燕:第一次去,有点马虎,第二次时就比较仔细的观察了。
长沙的文物保护意识不强呢,一声叹息!
@晓舟同志:不是现在长沙的保护意识不强,当年的旧址可能是在1938年抗战“文夕大火”中被毁了。
“不会再纠结着寻找司马里了,历史大多都应该这样坦然、客观的面对。有实物当然好,没有实物,文字记载还在,就很好了,说明人们从来就没有忘记。”
穿越时空,往事如烟。历久弥新,寻根究底。文字记载,永照汗青。
@阳光笙箫支剑笙:追研历史,但不纠结历史,这样才放松了心态。
你做的是地方历史文化探寻, 而且立足点是街道里巷, 这是地方历史的一个重要细胞, 你做的事很有意义。读过你写过的好几篇这样的文章, 一直写下去可以形成一个系列了!
@轻品慢尝:你说得有道理,以后我还会继续写,长沙的古道很多。古代的街道在现在看来都是些小巷里弄,往往历史就是产生在这些街道里。
格格的走读比我平江历史街区的走读艰难得多。苏州没有经历过毁城性的大的战争,作为绝对保护区的平江历史街区有众多的古建筑可看。长沙因抗战日寇的几番攻打,连清代的建筑遗存都很少了,只能从文献资料去查找,在实地也只能去想像。苏州出过街巷文化专著,对街巷名的来历作了考证。长沙更应该出这样一本专著。从传统来看,称里的是小巷子,而且很有历史。司马或是名人的姓氏或是官职,如果是官职那就更早了。对格格的走读点个大赞!
@诚厚:1938年抗日战争中,长沙一场“文夕大火”,摧毁了整座城,古迹、古物、古建筑毁于一旦。许多古迹都是后来在旧址上重建的,不能重建的就只能从文海中去寻找蛛丝马迹了。
左公故里,后人安好?
@清河君:他们过着平静、平凡的生活。
四格格为正名司马里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好好的一个地方,主政者没有好好的开发利用!我也很崇敬左公![赞][赞][爱心][爱心][花][花]
@解世权:的确,有点可惜。假如恢复飞虎寨和左公馆,一定会产生巨大的社会反响。
透过岁月的迷雾,追寻历史的遗迹,在走读中打捞落入尘埃的典籍,一代名臣左宗棠的公馆也没有了想象中的奢华,闲聊的老人,嬉戏的孩子,为生计奔波的男女。消失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但是,左宗棠的故事一直在传颂。
@雨凌:你说得对极了,左宗棠作为晚清中兴的四大名臣之一,还有许许多多的传记,是湖南的重要历史人物,以后我会为他写专文。
司马里巷,曾经是飞虎军的演兵场,又曾作为左宗棠的公馆,没能留下一点遗迹有些遗憾了。随着格格的文字,了解了左宗棠的发迹史。我知道的是他和胡雪岩的一段渊源。
@难诉相思:左宗棠一生就是个传奇,没考取功名,却功名盖过许多人。
一个个古街巷名,彰显了一座城市的厚重历史。在这些古街巷中,散发着传统文化。有形的古建筑不幸被毁,无形的传统文化是无法毁掉的,只是缺少了实物载体,只记载于文献中。而缺少了实物载体的传统文化,更值得当代人用文字流传给后人。格格做的就是这么有意义。
@诚厚:传播这些历史,应该是我们后辈人的责任,每个人尽一分力,那么人文历史就能清晰、明了的存在于世。
现在一些城市拆了古文物,盖起钢筋水泥的新文物,都是短视行为。1964年我在北京还能在西直门下穿过,现在西直门没了,那地方的地铁站叫西直门,很可惜!
@李宗宾19481957:你说得太对了,北京现在很少有老胡同、很少有四合院了,好多老胡同只剩下一个地名了。
淡淡的白色,淡淡的灰色,很有点清新的遗风[赞][赞]
某些垃圾站乱建,好好的街头,逛着逛着,突然臭不可闻,着实令人倒胃口!
还是有点可惜,左宗棠离现在也不过一百多年的时间,他的故居应该是名人故居了吧,没有保存下来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