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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妈
文/吴云霞
妈妈生于上世纪的1939年，到今年已经86岁（虚岁）了。虽然已是耄耋之年，身形变得瘦削，容颜亦显苍老，但精神依然健旺，不服老的劲头十足。每日三次下厨做饭，隔三岔五去超市购买食材，一早一晚外出遛弯，每天上、下午到活动中心跟一群老伙伴打扑克，生活悠然惬意，极有规律。
在我的心目中，妈妈是非常了不起的。她的聪明能干，她的坚韧要强，她的乐观开朗，她的乐于助人等等，为她在村里赢得了好名声、好人缘。她是我一直都在努力学习的榜样。
妈妈早年跟着她在天津的一个表姐生活过几年。期间，她读了两年的电工技校。后来回到原籍，在县里的农机修造厂参加了工作。
那应该是上世纪50年代后期的事了。
在县农机修造厂，妈妈不仅学会了驾驶拖拉机，而且对维修拖拉机、柴油机等农业机械也都非常精通。与在北京当兵的爸爸结婚后，陆续有了我和妹妹。这样一来，她既要上班，还要照管两个孩子，爸爸心疼她太劳累，便让她辞职回家，一心一意带我们姐妹。那时候，农村对军属的优抚政策还是很到位的。妈妈照看两个孩子，可以少出工甚至不出工，照样也能够分到粮食、蔬菜。只是年终结算时，要给生产队拿出相应的“缺粮款”。
从我记事起，妈妈便是生产队的“女机手”。那时候，农村电力还没有普及，浇地、脱粒等活计都要用柴油机。看管柴油机，那时叫“机手”。村里能当“机手”的社员屈指可数，而我妈妈作为“女机手”，更是我们村的唯一，我们公社的唯一，估计在我们县也是凤毛麟角吧。
在人们的印象中，那时浇地，“机手”的作用太关键、太重要了。把近三百斤重的柴油机，用排子车运到机井处，先根据皮带的长度，对柴油机进行定位，然后钉木橛固定；再用摇把儿发动柴油机，最后挂皮带，加油门，随即“哗哗”的清水便从水泵喷涌而出。这一系列操作，既需要大气力，更要有“巧劲儿”，一般男社员都怵头，做起来难免手忙脚乱。而我的妈妈却轻松自信，有板有眼儿，一气呵成。尤其是她发动柴油机时，左手摁住减压阀，右手快速拧动摇把儿，身姿潇洒，神态自如，一鼓作气，柴油机便“突突突”欢唱起来。
那时，维修柴油机，更是了不起的“技术活”。妈妈有这一手技术，不仅修自己生产队的柴油机，村里其他生产队甚至邻村都请她去修柴油机，她总是有求必应，不推不拖，从不拿大、摆架子，这为她赢得了非常好的口碑。
记不起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家里如果有一个太过能干的母亲，这家的孩子往往晚熟。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太对了。
上世纪的1974年， 我10岁。那一年6月弟弟出生了。这对我们家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喜事。但说来很好笑，直到弟弟落生，我愣是一直不知道妈妈肚里怀着弟弟呢。是我懵懂无知？还是对每天到生产队下地干活的妈妈腆着的大肚子熟视无睹？为此，后来我问过妈妈，怎么我就一无所知呢？妈妈笑笑，说，刚刚10岁的小孩子，你什么都不懂呢！
看来，我就是那个晚熟的孩子！
但是，生弟弟那天的事，我的印象颇真切。记得那天一大早，睡梦中的我，似乎听见妈妈和一个大娘说话，也没听清楚说的什么，就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接着便听到妈妈喊我：“云霞，快起来，给你生了个小弟弟！”我赶忙起来一看，妈妈正坐在炕的另一头，那边炕上铺了一张塑料布，塑料布上有很多血水和一个小婴儿，旁边还有一把剪刀和绳子。我当时就蒙在了那里，有些吃惊，又有些害怕，正不知所措间，就见一个大娘领着接生婆进了我们屋，说，呦！这不已经生啦？这么快！说着，她们就开始剪脐带、包婴儿等。处理完之后，那个大娘端着一个盆对我说，这是胎衣，你拿着铁锹在你家新房的水口底下挖个坑，把它埋起来。我也不懂是怎么回事，就按照她说的做了。埋完回到屋里，大娘和接生婆都走了，妈妈说：“云霞，快给你爸爸写封信，告诉爸爸，你有小弟弟了！”
原来，那天天刚蒙蒙亮时，妈妈感觉肚子出现阵痛，便到街上溜达一圈。往回走时，正好碰上那个大娘。大娘就陪妈妈回家，说你到炕上去，别动了，我去请接生婆。说着，颠着一双小脚快步走了。哪知道接生婆还没到，弟弟就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了。妈妈自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剪刀和绳子，并用开水煮过……
在老家的那些年，妈妈真正地吃大苦、受大累的经历，是在实行包产到户以后。生产队分地那一年，我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高考，妹妹刚刚上初中，弟弟只有7岁。妈妈一个家庭妇女，要打理十来亩地，何其难也？
就在那年秋后，我到保定的一所中专学校读书去了。这样一来，帮妈妈种田，我连“搭把手”的机会都没有了。爸爸不在家，妈妈要强又耿直，她置办了杈、耙、锨、锄、镰、镐、小推车、排子车等各种农具，坚持事事都是自己做，而且做得还要比别人好。遇到一些实在不能自己干的“大活儿”，像耕地、耩地一类的活计，妈妈就回我姥姥家叫来我的舅舅帮忙。那些年，妈妈一个人起早贪黑地给庄稼浇水、施肥、打药、除虫、锄草，无休止地忙碌着。那些农活儿，别说让我去 干，想想，我都发愁。于是我几次劝妈妈，别太累了，那些庄稼爱长什么样随它去，够交“三提五统”就得。妈妈摇摇头，笑笑，一脸的平静，说：“那可不行！你爸爸不在家，咱家的庄稼不能比别人家的差，不能让人笑话咱无能！”妈妈的话，透着爽朗与自信，掷地有声！
妈妈凭着不服输的劲头，凭着比别人付出多得多的辛劳和汗水，把我家十来亩地的庄稼打理得茂盛茁壮，生机勃勃。
那些年，爸爸在北京当兵挣工资，我们家算是有“外援”的主，因此，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要从容些。街坊邻里谁家遇到困难需要借钱，就会找到我妈妈给予接济。三块、五块，十块、八块，只要张开嘴，妈妈总是会慷慨地满足，而且从不催要。妈妈的大方和热心肠，赢得了乡亲们的尊敬和爱戴。村里那些和她同辈的人们都喊她“老裴”，那些比她辈分低的，都喊她“老裴婶子”、“老裴奶奶”。这样的称呼，在我们村里是独一无二的，显得亲近又亲切。
一晃，妈妈离开老家到北京生活已经40年了。但村里的乡亲们没有忘记她，总是和我说起她的要强、能干，说起那些年她的不易。特别是那些受到过她帮助的人，总会叨念她的善良、乐于助人。前段时间“母亲节”，我们回村陪婆婆一起吃饭，在街上碰到了秃娃嫂子，她拉着我的手说：“老裴婶子挺结实吧？俺一辈子也忘不了她！那年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都快不行了，是老裴婶子在旁边照顾俺，一滴一滴喂俺喝米汤，俺才活了下来……”
每次我到北京陪父母，跟妈妈说起村里的乡亲们想她、念她，感谢她给过的帮助并祝福她健康长寿，妈妈总是沉思片刻，然后掰着手指，述说村里的乡亲们谁的性格好、谁的脾气差、谁会管孩子、谁孝顺老人等等，从不提她经历过的那些苦事、难事，也不提她做过的那些一直被人们称道的好事、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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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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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2条）
这样的母亲了不起，那年那月的女机手，让人高看啊。包产到户后，那么能干，且对乡亲那么热情有加，如此善良，令人敬佩。灵动抒写，情景交融，呼之欲出，文笔了得。
@锦瑟黎燕：感谢黎燕老师美评鼓励，祝好！
母亲太能干了，了不起啊。过去你父亲在外，什么事全是你母亲。真是父女能顶半边天。不是一般女人能胜任的。
@杨自记：谢谢，祝好！
你妈妈真了不起，是顶呱呱的技术人员，那时的技术人员太稀缺了，何况是一个女农机手，多神气呀。而且你妈妈不仅吃苦耐劳，还那么善待乡亲们，帮助乡亲们，这样的妈妈真是好榜样。
@四格格：感谢您的褒奖，祝好！
云霞妹的妈妈太了不起了！有这样一位勤劳善良的母亲，童年是幸福的。祝愿她老人家健康长寿！儿孙满堂！[花][花][花]
@难诉相思：感谢您的褒奖与祝愿，祝福安好！
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 岂止是半边天, 是大半边天呢。和老辈人比起来, 总觉得现在的人,生命力都退化了。生活厚实, 素材丰富, 下笔如有神。[赞][赞][赞]
@轻品慢尝：感谢您的美评鼓励，祝好！
欢迎【云霞随笔】开栏！
@晓舟同志：谢谢！
您的母亲太了不起啦！在乡下这么能干、能吃苦、能帮助人，还能挑起承包制后家中的重任，真的令人敬佩至极。[赞][赞][赞]
@华章秋韵：感谢您的褒奖鼓励，祝好！
老母亲太了不起了！说是半边天，在家里简直是全能手啊！我也信妈妈能干，孩子多有依赖性！[赞][赞][爱心][爱心][花]
@解世权：谢谢，谢谢老解美评，祝好！
您的母亲，是那个时代的模范母亲，能有这样的母亲是您一家人的福气。
@清河君：感谢您的褒奖，祝好！
伟大的母亲，敬佩，一个人在家就把孩子生了，了不起。祝她健康长寿。
@雨凌：感谢您的褒奖，祝好！
一个勤劳、能干、善良的母亲。
@漫言华语：感谢您的褒奖，祝好！
心中老妈不简单，坚韧要强又能干。
乐观开朗好助人，村里赢得好人缘。
生产队里女机手，凤毛麟角不寻常。
有求必应修柴机，不推不拖美名扬。
父亲北京去当兵，挣得工资有外援。
接济乡亲热心肠，帮助别人真善良。
耄耋之年仍健旺，幸福长寿万年长。
@阳光笙箫支剑笙：感谢支老师美妙诗评，祝好！
老人家不但聪明能干、要强、乐于助人，还是女中豪杰。在农村，妇女开柴油机还会修理柴油机，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60年代我们生产队在全公社第一个用上抽水机，是因为我父亲提前从县抽水机站退休后回队。我父亲为别的生产队带的徒弟，全是男社员。老人家86岁高寿，生活质量还那么高，这也是子女的福分。欣赏吴老师笔下一位优秀中国妇女的形象，点个大赞！
@诚厚：感谢诚厚老师不吝笔墨大段美评鼓励，祝好！
了不起的能干的母亲！我们这里管这样的勤劳善良的老人叫“手一份，嘴一份”的能人！
@李宗宾19481957：感谢您的美评、褒奖，祝好！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要强，能干，善良，平凡之中见伟大。[赞][赞]
@陌上梦落：感谢您的褒奖，祝好！
为勤劳善良的老母亲点赞。非常遗憾老人家丢掉了工作，如果坚持在农机厂工作，你们姐弟的命运就是另外一个情景。从老人家的经历，看到集体经济的优越，分田到户的缺点。辛亏以后能随军，才没有受更多的难为。
@地质之花：感谢老师的美评共情！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