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白雪七十岁生日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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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丽人
晓舟 /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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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十年代,恋爱、结婚不是一件可以随意的事情。那时城乡差别大,讲阶级成分,尤其是与“女知青”交朋友,没准儿会扣上“破坏上山下乡”的政治帽子予以治罪。苏北大丰刘庄公社郑姓“富农分子”的儿子阿荣,与无锡市下放干部的女儿白雪,却在那种处境下,上演了一则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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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一夜鹅毛大雪,把苏北串场河两岸刷成一片银白世界。早晨,天空放晴。太阳露脸了,把大地、农舍、小镇照耀得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小街的高音喇叭里正在播诵着1976年元旦社论,一对同向步行的青年男女踏雪而来。那姑娘,身材高窕,上着淡蓝色紧身小棉祆,下穿紫红色喇叭裤,款款地踩雪而行,两条卷烫过的小辫子,在肩背上摇摇摆摆,煞是好看。满眼皆是灰蒙蒙黄乎乎的服装,僻避小乡镇何来这等洋气的美女?路过的行人无不回头瞄上一眼。
“请问,阿吉在这儿上班吗?”两位行人来到供销社门市。当得知被问之人正是阿吉后,那位看似比阿吉年纪大几岁的男青年说:“我是你刘庄的舅舅,她是白雪。”
太突然了!料想发生了大事,阿吉赶忙把客人领进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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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相识
这位舅舅是阿吉家母系“是近尤远”的一门亲戚,以前没见过面。因阿吉外公那一辈人之间有恩怨,僵持了四十年不相往来,直到1974年在阿吉妈妈的努力下才恢复关系正常化。
那次,阿吉的妈破天荒地去刘庄镇探亲,住在她姨妈家整整一个星期,回来后带回了一串新闻,最精彩的便是这位比阿吉年长七岁的舅舅恋爱故事。随后,阿吉与舅舅通过几次书信,他的那些花边新闻,阿吉知道很多,因而可谓一见如故神交已久。
舅舅名叫阿荣,正宗的古镇刘庄小街市民,出生于一个破落的“富农分子”家庭,政治条件、经济条件都比较糟糕。好在他从小在大街小巷窜,人机灵,脑瓜活络,乐于助人,会交朋友,招人喜欢,中学毕业后竟然谋了个在镇郊大队卫生室当赤脚医生的差事。
白雪是刘庄公社医院院长家的千金。白院长乃扬州人氏,十六岁参加新四军,南征北战屡建战功,大军南下后留在风景如画的无锡市当官,娶了个锡城校花级的美人儿安了家。文化革命开始后的第三年,白氏“当权派”被发配苏北,但因其原来官阶甚高,到刘庄公社医院当院长,也就算“下放”到位了。
这白雪,是那扬州帅哥与无锡美女结合的产物,多种优势集一身,从小就长得像个洋娃娃,成年后越发水灵,且气质高雅,走在大街上,人们十有八九会叮住望回头看。那帮城里下放在刘庄公社的男知青,更是像癞蛤蟆似的,做梦都在想吃天鹅肉。
白院长本是地级市的卫生官员,资历深见识广,来到公社医院当院长如同当年庞统当知县,三下五除二便把这小天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八面风光。过剩的时间和精力,便是打扑克、下棋、打乒乓球。院长大人眼高,医院里的职员,没几个看得顺眼的,那些土得掉渣的大队赤脚医生更是靠边站,唯有那从小在街上长大的机灵鬼阿荣招他喜欢,成了陪他玩的“常委”式人物。
阿荣为白家常客后,自然而然地和白雪也处得烂熟。晚上,老子玩累了丫头上。两个小青年,经常打兵乓球到深夜。农村公社电压不稳,动不动就变压器跳闸、停电,他们呢,不走,坐在乒乓桌上拉闲话死等来电。电,有时等到,有时等不到,倒是天天三更半夜地摸黑在一起聊天,两颗青春萌动的心却渐渐地开始放电了。
老革命看出了新问题,跑了趟公社革委会,把白雪安排到一所农村小学去当教师。距离拉开了,老爷子放心了许多,不曾想到事与愿违,反而给两个小青年营造了更多的活动空间。中午,晚上,一放学,空空如也的学校教室便是他们两人的天下。天长日久,风言风语传到老爷子耳朵里,老两口一合计,赶快替女儿找个对象吧。可是白雪不吃这一套,一概找出理由否决。
军人的脾气终于由说教上升到训斥、威胁:“让你嫁解放军你不肯,让你嫁大学生你不睬,什么意思?老子十六岁参加革命,为穷人打天下,铁了心跟党走,你偏要跟一个富农子女打得火热,是作贱!是叛变革命!想嫁给他吗,打死你!”不管用,再来:“我听说阿荣这小子有老婆了,他这是重婚罪,是破坏上山下乡,是耍小流氓,我送他去劳改,你信不信?”
白雪别的没上心,“这小子有老婆”这句话却把她搞蒙了。问了阿荣,虚惊一场,原来说的是阿荣从小订的一门娃娃亲。未婚妻家住五十里之外的西乡(兴化县)季家庄,平时不相往来,只是逢年过节按农村习俗去送点进贡礼。
“退婚,必须立即退婚!”白雪说:“老爷子若是借此做文章是很烦的,他资格老呢,果真向公社发句话可不是好玩的。”
退婚是件麻烦事,常见人家闹得鸡飞狗跳身败名裂,可对阿荣这“街痞子”来说,小菜一碟。
那日,他特意穿了件旧衣裳,且把头发搞乱得像蒿草一般竖在头上,然后请媒人一起去兴化县那准丈母娘家。阿荣开口像个大草包,嗡声嗡气地说,算命瞎子说的,我这几年运道不好,要一个月内完婚改作一下,特来通知你家一声啊。
准丈母娘见他空着两手来,说话还老三老四的,就报了一串名贵彩礼要挟他,阿荣可怜巴巴地诉说了自家这个那个的一大堆穷困难,苦苦哀求高抬贵手一切从简。准丈母娘不知是计,还在充老摆谱,桌子一拍;“滚!我家丫头不嫁给你!”
阿荣呈抱头窜鼠状,唉声叹气地对媒人说:“这事完了,都怪我家穷啊!”
窃笑,蹬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向白雪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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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相恋
白雪初识阿荣时尚不满二十岁,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她只说“我爱你”,从不谈“我嫁你”,更没有考虑过彼此未来家庭的发展前景。她只是觉得荣非常可爱,从本质上讲他属于老实型的人,却又不乏理性与睿智,且善良、勤劳,各方面都呵护她体贴她,是一个自己离不开的好男人。
阿荣对彼此最终是否能够结合也没多大信心,因为自身条件实在太差。
好朋友老早提醒过他,论年龄你比白雪大五岁,论长相你小眼睛黑皮肤与白雪不般配,论家庭你是“黑五类”遇上“自来红”,论经济条件更是天壤之别,你老爹在生产队劳作一年的工分抵不上雪爸一个月工资。一句话,门不当户不对,做朋友算你小子有艳福,想做夫妻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然而,阿荣太喜欢白雪了,觉得就是离不开她,他也能从雪拒绝一切求婚者,且要他退去乡下那门亲事的态度中,猜度出白雪的心思。
没有过多考虑,不问未来结果,他们就这样爱得不管不顾。
白院长在软硬兼施无效的情况下,决定采取环境变换法的组织措施来干预女儿的恋爱问题。
他让白雪辞去小学教师,到公社医院门诊收款室上班,意在把女儿置身于自己的视线之内。同时,放话给几个头发长长的无锡藉“知青”职工,一旦发现那个小流氓阿荣到医院来与白雪见面,可以武力驱赶!
那几个一直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早嫉妒得眼睛发红,只是以前碍于阿荣相当于白府准女婿的身份不便动手罢了。这群人得到指令后个个摩拳擦掌,有事没事常在收款室门口晃悠,与电影里的便衣特务形象无异。
面对“白式恐怖”,荣与雪的活动方式也转入地下。到银行送款是白雪每天下午必须做的工作,他们就在这送款的路上见面交谈几句,把事先写好的情报、情书交换一下。白府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大五岁的“小流氓”适时发出应对之策,指导白雪在一线开展工作。
见面的时间变得十分珍贵,大街上众目睽睽也不可能搂搂抱抱,他们只能把彼此的相思情,倾注在一封封热情洋溢的情书上。这段时间,他们还经常交换各种小说、诗刊阅读,一是为了消磨时间,二是寻章摘句,让彼此的书信写得更生动、更有文采些。他们的情书水平在不断提升,情感表达时而婉约绵缠,时而热情奔放,字也写得越来越好看,彼此都想把最阳光的一面,展示给自己心爱的人。
“便衣特务”也不是吃干饭的,一个月后他们发现了这一秘密。向白老爷子汇报后,“特务队”每天送款时派一人尾随叮梢。雪和荣的反侦察能力都很强,很快发现这一情况。为避免正面冲突,他们果断采取荣事先隐蔽在侧巷,交换情报后迅速撤离的方法应对。
也许是叮梢者逐渐看出了苗头,半个月后“暗梢”改成了“明卫”,即派一个特务死皮赖脸地护驾左右,任凭白雪斥责、怒骂也不离开半步。情况特变,荣雪联系被迫中断。
一周后,白雪收到一封信。信封上的字体不熟悉,寄信地址上也只写了两个字:内详。打开一看,才知道是阿荣写的信。从此,他们又有了新的联络方法。荣的信,寄医院转雪收。雪的信,事先写好封好贴上邮票,去银行的路上直接投进邮局信箱。
这一切似乎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几乎天天看到白雪既收信也寄信,还是引起了特务们的警觉。他们将这一“阶级斗争新动向”报告给了上峰。父亲偷看女儿的信,从法律和道德的视角讲,都是说不过去的,但为了拯救那迷失在风雪中的小羔羊,他也顾及不了许多。啊呀,烫人的称呼,绵缠的语言,隐讳的文字,过来人当然懂得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军人自有壮士断腕的气魄,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彻底分离,斩断毒瘤!
马路旁,树荫下,一个戴墨镜的男青年塞给过路的小孩童一块糖果:“小朋友,你把这本书,送给对面医院挂号室的那个漂亮姐姐。回头来,我再给你一块糖。”小朋友兴高采烈地走了,过了片刻又跳跃着来了。打开一方手帕,展看折叠纸条,一行娟秀的字却把阿荣的眼睛刺得钻心般疼痛:父母为让我彻底离开你,决定把我送到离此地四百里之遥的扬州市邗江县农村插队劳动!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继续利用小“交通员”传递情报,终于有了准确的消息。白雪在捎来的纸条上写道:“亲爱的荣:父令我下周二乘轮船去扬州。那边有人码头接站,究竟在邗江县何乡何村插队落户未探明。不管白雪飘落何方,都是你的人,除非融化死去!下周二必有家人护送至轮船站,走到这一步,我爸他杀人的心都有,你千万别露面啊,记住!深爱你的雪。”
掏出仅有的180元积蓄,阿荣去了趟县城。在百货公司,他买了一个女人应该用的全套化妆品,外加梳子、镜子。虽然天意不可留,但他要让心爱的白雪在那遥远的乡村天天见物如晤!
盐城开往扬州的轮船每天只有一班,经过刘庄镇码头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左右。这天,荣骑着自行车在医院通往码头必经之路的一个小巷口不时探头张望。车架上挂着一只簇新的旅行包。
来了!高大威猛的白长官和娇小妩媚的夫人把女儿夹在中间行走,两个长头发男知青像狗腿子般地拎着行李跟在后面。这阵势是无法当面道别的,阿荣只好远远地看着。他能想象到两位家长的面孔此刻是何等的严肃,两条狗腿子的面目是何等的狰狞,更清楚白雪不住擦脸的动作是在抹泪。
来了来了!轮船映入人们眼帘时,码头上一片欢呼。白雪似很有耐心地站在码头上,聆听着母亲的一声声嘱咐。轮船鸣笛抛锚靠岸,人们像潮水般向前涌动,白雪突然对母亲说:“姆妈,我忘了一个东西在家里!”说完拔腿飞奔,等母亲反应过来,白雪已消失在七拐八弯的古镇街巷里。
古街小巷深处,两个年轻人在拥抱、热吻。男的问:“你咋晓得我在附近转悠?”女的笑:“心灵感应!”男的赞:“猝不及防,杀个回马枪,厉害!”
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亲爱的,等有了准确的地址,我、我给你写、写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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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和阿荣在“特殊年代”拍摄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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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离别
阿荣丢魂落魄似地回到家中,桌上放着小菜和酒。
母亲说:“儿呀,你三顿没吃了,妈求你吃点东西吧。白姑娘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呢,你伤了身体也对不住她呀,喝点酒,睡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阿荣不答话,坐下身来慢慢喝酒,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一阵燥热,思如泉涌,手舞足蹈:“挥手从兹去,凄然诉衷肠。热泪欲淋还住,人间知已吾汝。汽笛一声肠断,从此天涯孤旅。”
老妈妈一句也听不懂,心里直发怵,忙把在睡午觉的老伴叫醒:“快去扶荣儿上床睡觉,他像害上相思病了啊,在说胡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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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在轮船上颠簸了二十多个小时,折腾得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呜——,呜——”汽笛声响,扬州到了。白雪拎着大包小包随着人流艰难地向前挪移。码头上站着四个迎候她的人——姑母、表妹,大队支书兼姑父、大队妇女主任,白雪凄然一笑:“接待档次不低啊。”
转乘小船,悠走河网,水乡风光很耐看。群鹅戏水,荷清花香,白雪触景生情不甚伤感,喃喃念道:“七月流火入他乡,在水一方两茫茫。煮豆燃箕人相煎,吾羡鹅儿任徜徉。”
妇女主任见白雪长得细皮嫩肉的很感兴趣:“白姑娘,你这身材刮刮叫哎,参加大队文娱宣传队跳跳舞吧,能挣大工分呢。”姑母恨得牙痒,这臭八婆多嘴,我侄女就是为躲流氓而来的,你倒好,一来就拉人下水。白雪精明过人,冷冷地说:“我只懂文的,不会武(舞)的。”
姑父的家住在解放前一个地主家的老墩子上,树木森森四面濠河,出门必撑船。白雪暗暗佩服父亲好厉害,不动声色地把她这个旱鸭子软禁到这孤岛上。
从此,姑母一家人只要不带她上小船,她就只能呆在家里做些姑母带回的生产队手工劳动活。即使过得濠河,七通八岔的水田埂,她也不知东南西北。托姑父寄过几封信给阿荣,说是寄出了,却从没见过回信,倒是老爷子那谆谆教导的家书,源源不断。
两个月过去了,阿荣没收到白雪只纸片言,也不知发生了啥事,忧心如焚。写的情书一大堆,就是不知往哪寄。他想,这样下去能把人逼疯,于是决定采取非常措施。
镇上邮电所投递员小吴,是和阿荣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阿荣与他作了一次恳谈,在深得同情的基础上求这位朋友帮忙——在每天寄给白院长的信中寻找白雪的下落。
阿荣的侦查手段,不亚于当年国民党特务机关邮检组,他把目标锁定在有扬州日戳的邮件上。一天,一封盖有扬州邗江日戳的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借回卫生室,承诺15分钟内归还。他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浸泡信封粘浆糊的那一侧,轻轻地用刀片拨开,迅速抄录相关内容,然后重新糊上封口用电吹风烘干,整个“借阅”过程只用了12分钟。
了解到白雪信中提及的公社大队后,他们开始通信。得益于经常和白雪一起阅读反映地下斗争和反特故事类书籍,他们微妙的写信方法令人咋舌。信的内容普通得很,甚至是抄写的一段报纸上的文字,秘密内容则用柠檬汁隐写在空白的那半张纸和每张信纸的空白处,收信后在清水中浸泡或煤油灯熏烘下显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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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根岁底,白雪回家过春节。
傍晚时分到达刘庄,那一夜,她住在阿荣家没走。白雪对阿荣说,“你陪伴我多年,现在自己已是快二十七岁的大龄男青年了,今天,那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从容地做一回你的女人!”
迟回的女儿受到母亲的盘诘,白雪说住在某同学家的。白母心知肚明,即使去对质,也早被他们设计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了,气得大骂女儿不知羞耻。这回,白雪顶嘴了:“我从未和阿荣之外的任何男人拉过一次手、同驮过一辆自行车,我洁白无暇可对天!倒是你们,用尽各种伎俩封杀我们的纯真爱情才是不尽人道!”
话不投机,天天盘诘,到哪儿都有人跟踪。无趣,却有烦恼,到了正月初八,白雪走了。
三个月后,白雪在一封来信中遗憾地告诉阿荣,前晚跟表妹去大队看电影,在跨一条水沟时不甚用力过猛,我们的爱情结晶流失了。
阿荣本不知道白雪怀孕,闻言感动、惋惜、疼爱五味杂陈。他想办法买了一些当时计划供应很紧缺的红糖、麦乳精,还捉走家中两只老母鸡,匆匆乘轮船赶赴扬州。
乘大轮船,转小客船,再雇小木船,在陌生的水网里蒙圈,经过三天三夜辗转,阿荣终于摸到了白雪的姑姑家,却没有见到人。附近来看阿荣的白系亲戚倒是不少,可问谁都说不知道白雪在哪儿。
急人!阿荣苦苦哀求,就是没人告诉他。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阿荣还是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待人走完了,一位自称白雪小姑母的女人送了些吃的过来,并悄悄地告诉其中原委。原来,阿荣的一位亲戚前天在刘庄与人交谈时,无意中暴露了阿荣坐轮船去扬州的行踪,白长官获悉后下了一道电令,邗江老家的亲戚奉命将白雪突击秘密转移了。
老爷子在家族中威望极高,任凭阿荣在那里哭破大天,诸亲六眷也没一人敢于泄密。没办法,阿荣只好一路哭着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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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追捕
转眼到了1975年12月下旬,白雪又回刘庄息冬等过年了。
这一年不太平。国际形势动荡不安,普遍认为中苏之间必有一战。苏联人扬言要扔原子弹,啊呀,那东西威力太大了,于是我国全民进入“备战备荒”状态,各单位都为备战挖了防空洞。传说中的原子弹冲击波很强大,跷跷者易折,大房子肯定是必倒塌无疑,于是造低矮简易的备战房成风,农村集镇小市民懂得不多,乘机以“备战备荒”为名在房前屋后搭违章建筑倒是顺当多了。
零乱的临时建筑,把本不规则的古街深巷弄得更加扑朔迷离。
元旦前的晚上十时许,有个知青职工来到白院长家提供重要情报:半小时前,白雪不见了,经了解,有人发现她是向西北方向走的,疑似去了阿荣家。白院长闻言大怒,下令:“你带几个知青职工去小流氓家,把那丫头给我抓回来,如有不从,打断她的腿!”
院长说的“知青职工”,指的是本院职工中几个胸无点墨的楞头青。他们本是无锡城里初中还没毕业的学生,停课“闹革命”后就没有知识再往脑子里灌了,或爬火车到外地串联,或是在校“斗批改”。然后上山下乡运动来了,他们成了离开城市来到苏北农村的“知识青年”。
身边没父母照护和管教,生产队农活又苦又累,为了填饱肚子改善伙食,这些人在乡下偷鸡摸狗的事屡见不鲜,打架斗欧更是没魂没胆。好不容易从生产队走出来到医院上班,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既然领导发了话,那就正好过把撒野瘾。
四个楞头青得令,拿着铁棍、手电筒,像别动队出动似的凶神恶煞直奔而去。
苏北人家的大门,都是木板做的,两扇,关上后里面用一根木条做栅。为了抢时间争速度尽快抓到白雪,领头的到了阿荣家门前,临门猛踹一脚,“咣铛”一声把门踢开。这情形,与鬼子进村无异呢。
砸开阿荣家的门,他们入内手电筒四射,把堂屋(客厅)、房间每个角落每个柜橱都搜了个遍。没有发现目标,只有两个老人吓得在床上颤抖。别动队嘀咕了一阵,留下一个“蹲坑”的,其余三个到别处搜寻。
阿荣的母亲穿着单薄的睡衣来到堂屋察看,但见蹲坑的家伙翘着二郎腿在方桌前喝开水。见阿荣母亲出来,那人学着鬼子腔调套词:“老太婆,你的儿子,良心大大的坏,他竟敢和我们的长官作对拐走白小姐。你的,害怕的不要,去穿衣服,你冻伤了我们不负责。我们是奉命来抓白小姐的干活,只要你告诉我们,她和你儿子藏在哪里,我们不会为难你嘀!”
“太君,我真的不知道哇!”小时候见过日本鬼子的老太太吓懵了。
其实,此时的阿荣和白雪就在门外场地的简易窝棚里。不过,阿荣挺有一手,竟然在领白雪进去时,叫老妈妈把门外上了锁。这一招挺高明,大屋外不起眼的小房子,门外挂着铁锁,未引起别动队注意,故而逃过一劫。
荣妈妈的心悬着,不断催那个留守家伙说,你走啊,我要关门睡觉呢,我快冻死了。蹲坑的蛮有经验的:“嘿嘿,老太婆,你不告诉我白小姐和你儿子在哪里,我就在你们家守到天亮!”
这时生病在床的荣爹说了一句装糊涂的话:“你们别在这儿闹啊,我儿子去找蔬菜大队李支书了,马上会有干部来的。”哦,蹲坑的认为这个情报很有价值,赶忙奔出去向另外三个同伙报信,合力往“李支书”家方向围剿。
那伙人走了,老妈妈赶紧取钥匙打开简易窝棚。“不能在家久留,这帮人还要来的!”阿荣他们匆忙拿了点衣物迅速撤离。
果然,别动队去李支书家扑空后立即杀回马枪。来到阿荣家,手电简一晃,发现刚才挂在简易窝棚门上的铁锁不见了,一个家伙冲进去翻床上的被子,大叫一声:“被窝还是热的,他们没走多远,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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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逃亡
四束手电筒光柱闪电般在刘庄的大街小巷里扫描,四个别动队员凶神恶煞地在青石板上奔得“咚咚”作响,人在吼、狗在叫,此起彼伏,煞是骇人。
白雪紧张得浑身冒汗,被阿荣牵着手东闪西躲。一闪,发现目标,继而,又突然消失。“妈的,见鬼了,怎么就捉不住他们呢?”搜捕者非常窝火。
古街深巷通幽,这些南方城市来的“洋鬼子”,毕竟不及从小在这儿长大的“游击队”熟门熟路。就这么追追赶赶躲躲藏藏,耗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午夜时分阿荣他们才摆脱追兵,在小镇北端的公路边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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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庄一片白色恐怖中,显然是呆不下去了。
“下雪了,我们去哪儿呢?”白雪仰望夜空愁肠百结。苍天无语,撒下几朵洁白的雪花落在她那红扑扑汗涔涔的脸上。阿荣点燃一支香烟,沉思片刻后悠悠地说,出远门处处要证明要金钱寸步难行啊,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投亲靠友了。刘庄的亲朋家去不得,嫡系亲戚、好朋友家都有可能遭至排查。
风裹着雪,越下越大,直往衣领里钻。“去大龙,找阿吉!”阿荣把烟蒂一甩。白雪问:有多远?阿荣说,大约四十里路吧。
为什么要选择去那儿呢?阿荣一边走,一边讲述他的思考:“破坏上山下乡运动”是你爸的杀手锏,这顶帽子究竟有多大,戴在我头上是否真的合适,我至今很困惑。阿吉和我通过几次信,我觉得他还是很有思想的,我想听听他的意见。他在单位工作,见的世面宽些,我们下一步怎么走,也需要他的支持和参谋。还有,他是我家远亲,不管你爸玩多大动作,也查不到他那儿去。
四处白色,只有路道两旁的树影让人能大致分辨出那里应当是路。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嘛。”白雪撒娇说。“好的呀,白小姐请上马!”阿荣驮着她踉踉跄跄走了十几步,白雪心疼他了,又拍打着阿荣的肩膀闹着要下来。没人看见这一切,只有呼呼作响的西北风吹得路边的树枝在频频点头,向这对恩爱的恋人致意。
走过十里县级砂石公路,接下来就是狭小的乡间小路,乃至渠坝、田埂“路”了。折了两根树枝,一边探索一边前行。脚下一滑,一声尖叫,女人摔在路边的渠沟中。还好,没水,只有积雪和泥巴,男人赶忙冲过去,把她像捧宝贝一样托上路面。
漫天飞雪,走走停停,滚滚爬爬,拍拍身上的积雪,他们又前行了近二十里,眼前隐约可见一片灯光。
“大龙窑厂快到了!”阿荣兴奋地说。
白雪莫名其妙:“又不是大龙镇,高兴什么啊?”阿荣“嘿嘿”笑了:“这里有交通站。听表姐说过,我的外甥女在窑厂小卖部工作呢!”咋回事?白雪不解。阿荣告诉她:“是阿吉的二姐雅苹。”兴奋,揪耳朵:“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值夜班的工友领来敲小卖部的门,说是有刘庄的舅舅来访。雅苹开灯看表:凌晨2时整。吃惊!开门,迎进两个“雪人儿”。
听说过刘庄舅舅的,出什么事啦?阿荣扼要介绍了事情的经过和他俩面临的险境。外甥女是个文学青年,也向往恋爱自由,对他们的处境非常同情,崇敬之心油然道而生:“哎呀呀,你们堪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冬妮亚与柯察金呢,失敬,失敬!”
沏茶、做夜宵,把被窝让给他们钻,烘烤他们潮湿的衣服。雅苹热情地接待着这对现实中的冬妮亚与柯察金。阿荣很开心,“交通站”接待得如此到位超乎他的想象,他感到在白雪面前很有面子。
清晨六点,雅苹依约唤醒两个疲惫不堪初入睡的客人。因为舅舅有交待,窑厂与刘庄乡境毗邻,厂子里必有相识的刘庄人,必须尽早离开。早饭已备好,阿荣白雪迅速起床,洗完脸吃好早饭,他们用围巾半遮着脸,继续上路往大龙镇方向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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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举事
见到阿吉,白雪不免有点失望。虽说他很热情,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十八九岁大男孩,他能懂多少世事,又能给我们什么帮助呢?
一番交谈,没想到阿吉高谈阔论颇有见地。他说,两情相悦,自由恋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破坏上山下乡?没这说法。在我看来,还是促进城市青年扎根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好典型呢。倒是那白长官,干涉婚姻自由,制造白色恐怖,当真无法无天了吗,我要写信给有关领导反映情况,给他施加压力!
说到下一步行动,阿吉认为应向农村转移。他说,大龙与刘庄接壤,熟人多,此地又是大龙公社首府之地,如果刘庄方面发现“窝藏点”在这里,后果不堪设想。他提出:“下午,你们去四十里外的我老家羊桥口,先住上十天避避风头。我妈是你们的表姐,不会冷落你们,更不会出卖你们。那里离刘庄更远,又在乡村,安全系数高。”
少年老成,表舅和“毛脚舅妈”深以为然,对阿吉刮目相看了。更让他们称奇的是阿吉的调度能力,他竟然能调动下一站的“交通员”来接应。
大龙到洋桥口四十里地,冬天日光短,阿吉在班上走不开,只能让对方骑自行车过来接。可农村没有电话,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小青年又能调动得了谁?可阿吉有的是办法,他说,我打电话让我妹妹小琴下午从学校过来接。
小琴是个在校初中学生,别说接不到电话,就是接到电话也不敢擅自旷课呀。
阿吉很有办法,他去公社邮电所挂了个电话给母校王校长。校长曾是阿吉的班主任,上海人,吃食比较讲究。计划经济年代的中学校长,购买紧俏物资的活动能量远不如在供销社工作的阿吉同学,不久前他曾写信托阿吉帮他买点糥米和猪“后座”过春节。阿吉一个电话打过去,校长直接批假并亲自通知,小“交通员”骑着自行车如约而至。
临别,阿吉和阿荣白雪相约十天后大龙见,至时再会商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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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荣和白雪来到乡下,受到了表姐的热情接待,虽是粗茶淡饭,却也礼数周全。平日里,阿荣钓鱼,白雪跟着表姐学做针线活,偶尔还到羊桥口小街去透透气,逍遥自在。
第11天上午,阿荣白雪依约来到大龙相聚议事。阿荣说他准备今晚秘密潜回刘庄摸摸情况,阿吉俨然像个前线总指挥,胸有成竹地一拍桌子:“不用再兜圈子迂回战,我计划好了,今晚奇袭举事,一举结束这场战役!”
阿荣和白雪瞠目结舌,什么奇袭举事?阿吉想说“黄袍加身”,但他不便说那么白,依然一本正经讲了他的“作战计划”:
今天下午2时,你们从大龙乘坐东台班轮船出发,在白驹站下船。稍作休整,然后从乡间绕道北行10公里,天黑之时到达刘庄镇郊地界,找一个可靠的朋友,秘密通知阿荣的妹妹在家做好策应准备。同时,让这位朋友再约三个身强力壮的农民或街坊去你家去喝酒打牌。
这批人进了你家,你们20时准时回家,然后在大门外燃放鞭炮。街坊邻居必有人来看,你们就当众把以前准备好的彩缎门帘,挂到房间门口,宣告你们今天结婚。接着,发喜糖、发香烟,说今天结婚,谢谢大家光临,热闹的动静越大越好。这叫事实婚姻,谁能扳回这一局?
阿荣问:“白老爷子或他的爪牙来闹事咋办?”阿吉笑了:怕啥?白老爷子来,叫你爸你妈缠着他,说亲家公大驾光临,请坐下来喝酒。他要是“不懂事”,那些吃喜糖抽喜烟的邻居,个个会指责他、轰走他。至于那些医院“知青”,那帮打牌的农村壮汉足够收拾他们,来一个揍他一个!
牌局设在堂屋里,玩个通宵,武装护卫到天明。到了第二天早上,哈哈,木头做成船了啊,白雪成了公开在你家结婚过夜的新娘子,老爷子只有捂着脸在家生闷气的份!糖啊、烟呀、鞭炮什么的,这些天我都已为你们筹办好了,这只旅行包里一应俱全,你们拎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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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本”设计完美,“道具”一应俱全,“主演”敢于表演。
依计而行,一切顺利。
第二天早晨,刘庄小街传遍新闻:昨晚,白院长家漂亮女儿和阿荣拜堂成亲了,发糖发烟放鞭炮,热闹呢!啊?真的,于是去街西头看热闹的、验证的一拨又一拨。新娘子起得迟,有的人急不可待撩起门帘朝里张望。
白雪起床了,大大方方面带微笑走到客厅。
白院长是早上吃早茶时得到报告的,“小赤佬”阿荣跟他来这一手,是其做梦也没想到的,气得当场把手中茶碗砸得粉碎。妻说,老白,我家的事情,好像上面知道一点了,公社、卫生局的领导不是都曾关照过你“冷静一点”的嘛,孩子不懂事,事已至此,覆水难收了,随它去吧。
有个“特务”不识时务,还来请示行动,老爷子铁青着脸吼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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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困境
断绝关系!白院长交待夫人,从此不准白雪踏进家门半步。
为惩罚白雪,白家院门、大门、房门、柜箱全部换了新锁。白院长恨得咬牙切齿:“她要作死,就让她尝尝作死的滋味,这家里,一条手绢她也别想拿到!”
“老子十六岁参加革命,也不是好惹的,小流氓他等着吃生活!”白院长发誓。无锡话“吃生活”指挨揍或吃苦头的意思。他果真去了趟公社,以其下放干部的特殊身份与公社革委会交涉,指控阿荣勾引白雪,破坏上山下乡革命运动,必须严厉制裁。
呵呵,两个小青年都未婚,自由恋爱的,你看人家不顺眼,就拿破坏上山下乡运动帽子往人家头上扣,罪名不成立呀。旁观者清,公社干部心知肚明。但面对白院长这位“抗日牌”资深老干部想出气,公社也不能不给他一点面子,只好指令蔬菜大队革委会将卫生室医生阿荣辞退回家。
爱情很浪漫,现实挺残酷。
白雪的婆家座落在刘庄小街西端,主屋是高大的黑瓦房,仍能令人想象出旧时主人当年处于富农的风光,只是,土改后被割得只剩东端两间归他们家所有,外加两间小附房做厨房。家里挤住着五口人,若是此时资产评估,当属贫农了。
白雪的公爹务农,终年老实巴交天天去生产队种田。婆母乃昔年刘庄大户姚家三姑娘,如今小脚老太靠买点香支回家,扎梱成“斗香”香柱卖给去净士院的敬香之人,挣点手工钱。小姑子从小患有严重气管炎不能做事,一发作就上气不接下气,吃药的钱却是一花一大把。现在阿荣失业了,又添了个无业的媳妇,恰似屋漏偏逢连夜雨。
白雪几次托人回娘家取衣物,均被其母严辞逐出,她只好跟婆婆要点布票去供销社买些廉价布料,用在羊桥口表姐那里学到的一点手艺自己裁剪缝制衣服穿。最难熬的是吃饭,看着婆母烧热一大锅水往里面撒玉米粉,然后用勺捞起锅底一撮粥疙瘩,用长长的竹筷夹细碾碎,从小吃惯白米饭的官家小姐感到阵阵恶心,半点食欲都没有。那能照见人脸的玉米糊薄粥,家人们喝得呼啦作响,白雪却尖着小嘴难以下咽。
开始,婆婆还能拿出一两只咸鸭蛋,让白雪把一小碗粥“哄”进肚子,可庄户人家里又能存有多少只咸鸭蛋呢?家里总共只饲养了一只老母鸭,抠屁眼伸进它肚子里,一天也掏不出第二只蛋来呢。
儿媳妇入门过日子,待客般的礼遇是难以持久的,婆婆作为家庭主妇,得把握全家这个大局。
某日中午,阿荣揭开锅盖,见一锅黄黄的玉米糊饭,边角上有一小撮纯大米饭白灿灿地扎眼,忙拿来一只小碗准备盛点米饭给白雪吃,母亲走过来拦住他:“儿呀,这是给你老爹吃的,他在生产队挑大粪担子重活计苦呢,得让他吃饱饭挣工分养活全家呀。”
白雪听了,很不是滋味。感激丈夫疼爱她,也理解婆婆当家的难处,只好黙不吱声地在一旁咽吞口水。
又一天晌午,两个年轻人在家翻东西,意外发现厨房柜角落里藏有几个圆滚滚的东西。“雪,这里有皮蛋呢,我到门外去望着,你赶快剥一只吃掉!”阿荣说。
拂去表层稻糠,扒出裹在鸭蛋上的一层僵硬泥土,白雪正准备拿着“黑蛋”去冲洗,阿荣在门外叫道:“快吃,快吃,妈妈买青菜回来了!”来不及作任何处理了,白雪紧咬几口吞进肚子。皮蛋,即松花蛋,在娘家都是把它劈成花辦形,然后淋上酱油、酸醋、蔴油才吃的,可此时白雪哪顾得上这些,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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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庄小街不算大,阿荣家的生活窘境白家有所耳闻。
某日响午,昔年医院同事吴阿姨来阿荣家看望白雪。白雪在哪?但见面黄肌瘦的白小姐一身布衣素服,在有气无力地拉着灶边木质风箱帮婆母烧火做饭,一副普通街坊婆姨模样。
吴阿姨唏嘘不已,传达了院长夫人的口信:回头是岸。白雪头也没抬起,轻轻地吐了四个字作答:爱情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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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煎熬
没完没了的粗茶淡饭,加之身体妊娠反应,白雪经常胃痛、呕吐,嘴也变得馋了,尤其是想吃水果的欲望特别强烈,且一会儿想吃甜的,一会儿想吃酸的。
穷人吃饱饭都难,吃水果那是一种奢望。家里没钱啊,阿荣只好找来一根长竹杆,领着白雪下乡转悠,见哪里有野桑树,就伸出竹杆拍打,让白雪在树下捡那酸溜溜的桑枣吃,有时运气好还能捡一些带回家。
酸的问题解决了,甜的水果哪来呢?穷则思变,阿荣想到了他曾经供职的那个蔬菜大队,那可是全县数得上的果蔬生产基地,西瓜香瓜什么品种都有呢。人一旦穷到极至,是顾及不到人格的,况且偷瓜果现象在苏北农村屡见不鲜。阿荣白天骑着自行车到蔬菜大队四处张望,晚上小夫妻俩便一起出门偷瓜。
风高月黑夜,正是偷瓜时。
通常白雪守在路边看护自行车,若有行人过来,她就故意大声说句话,向在瓜田里爬行的阿荣发个信号。瓜田草木丛生地盘颇大,阿荣一钻进去就不知去向,且一去就是一两个小时,孤身一人的白雪在路边常吓得心惊肉跳。
瓜藤刺手,又有护瓜社员故意置放的刺槐树枝之类障碍物,加之整个作案过程须在瓜田里爬行,这个曾经眉清目秀的年轻医生,回家时往往都是伤痕累累通体泥土,活像只受伤的猩猩。
某夜,瓜田行窃遇一奇事。
阿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瓜地里摸索了大约半小时,蓦然左手抓在瓜农设置的一根刺槐枝上,疼痛难耐顺手一甩,没想到碰到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以为是只大西瓜,大喜过望,可双手拢过去一摸,竟然有鼻子有耳朵,哎呦喂,这是颗人头呀,没命,毛骨悚然,吓傻了!
不料,那人头开口说话了:“民兵大哥饶命,我摸了两个多时辰,这口袋里七八只上好的西瓜全归你了。”没等阿荣回过神来,那偷瓜贼像兔子般飞窜而去。
背着一大袋上好的西瓜,夫妇俩笑得喘不过气来。显然,那贼偷完瓜发现田边路上有人说话,以为是大队民兵半夜出来巡查,又听田里有动静,故他躱藏在草丛中不敢动弹,突然被人抓到脑袋,岂不惊慌失措?
全国农业学大寨,农田全是人民公社的。贫穷的年代,嘴馋的农村青少年,几乎每个人都有到公家大田里“行窃”的历史,连一位后来当上某地级市副市长的同学,有一年六一儿童节到学校去看望孩子们,在座谈会上回忆起少年时代,也情不自禁坦率地承认自己曾到生产队偷过几次山芋(红薯)。
阿荣毕竟不真是小偷,他是有思想的,他认为男人应当有担当意识,如果不能给心爱之人一份基本的生活保障,那就枉为丈夫愧对白雪一片痴情了。
几天后,阿荣主动到蔬菜大队报到,请求老支书给他安排农活干,他说苦点累点没关系,只要能多挣点工分让我家白雪有米饭有水果吃,我什么活都愿意干。
阿荣被安排的劳动工种是采购肥料。这工种名称很洋气,活计却是很少有人愿意干的。说白了,就是当纤夫拉水泥船,到县化肥厂挑氨水、到县城公共厕所掏大粪,装满船舱后拉回来给生产队瓜果蔬菜施肥。
出差买肥料是要从生产队预付现金的,这组农民中有谈价的买粪小队长,有管钱的“会计”,阿荣资格嫩,轮不到他掌权,但大家对他很客气,毕竟他曾是大队卫生室医生,谁都找过他看过病抓过药,况且他丈人佬是公社医院院长,说不定哪天就返岗穿上白大褂了。
领队和会计都是农民中的精明人,他们知道阿荣是个能人,不过现在时运不济而已。所以每当他开口要预付一点小钱在生产队年终分红时扣减,管事的会提供方便,回生产队报账也不会受到批评。阿荣借钱不多,每次也就借一两毛钱。有了钱,阿荣出差归来都会递给白雪一只小纸包,里外三层包着,里面是一把糖果或几只桔子。
阿荣心里装着她,白雪当然懂得。每次见面彼此都是温馨一笑。足矣, 这桩惊天动地抗争得来的姻缘,不就图的是个两情相悦朝朝暮暮相亲相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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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回归
艰难的日子就这么熬了两年多,一九七八年国家政策发生变化,拨乱反正,正本清源,宣告上山下乡运动结束。随着“落实政策”工作的推进,下放干部、知识青年相继回城,阿荣白雪迎来了解放。在登记统计回城人员时,白雪明确表示她不回无锡了,她说,我要用自己“扎根”的实际行动证明,阿荣没有破坏“上山下乡”。
当年被发配来苏北的白家老爷子奉命调回江南,在官复原职的基础上又安抚性晋升一级。人逢喜事心情不同了,白老爷子虽对女儿的这桩婚姻仍有成见,但也不想为过去惩治阿荣之事让白雪夫妇永远记恨他。临回城前,刘庄公社特意举办“为首长送行”宴会,他貌似漫不经心地对马庄公社书记哼了一句:“我家那个毛脚女婿还在生产队里挑大粪吧?”官场关照语言,隐而不露,彼此心知肚明。
白雪得知父母亲即将回城,抱着刚会说话的女儿去公社医院玩,见到“冤家对头”,妈妈一个示意,小家伙乖得很,立即奶声奶气地喊“爷爷、奶奶”。这声音甜美、清亮,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啊!老人家憋足的一肚子气放得空空的。隔日又见到白雪,妈妈对她说,我们要回无锡了,听说阿荣家住房条件很糟糕,妈给你们两万块钱,砌几间大一点的房子住吧。
此时的“万元户”,是乡镇乃至县城里的牛人大亨了,白妈妈如此慷慨解囊,当属一种人性、理性回归。
老爷子的招呼是管用的,没过多久,阿荣被“落实政策”重新穿上白大褂继续当医生,白雪也分配到公社医院当了会计,他们在刘庄镇砌了一幢在当地堪称一流的大房子,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其后十多年,白家父女还是不相往来。白雪能说一口标准的苏北话,她已彻底融入苏北农村。一九九一年,上面出台政策,知青、下放户返城工作最后扫尾,如有仍不愿意回城的,以后就截止不办了。
阿荣心软,他考虑岳父母毕竟是长辈,女儿丢在苏北多年肯定是块心病,再则他们年事已高也需要有人照顾了,就动员妻子抓住最后机遇回到父母身边去。可白雪心神不定。她说,我是无锡人,属政策性回城,又有老爷子的人脉罩护,回城后的工作岗位不会差,可你仅属“半家户”随迁,无锡人排外,我听说外乡人过去几乎都没有好的工作安排,我舍不得你丢掉医生职业去工厂做苦工。阿荣说,你从小在江南长大,回到父母身边是幸福,别管我那么多,和你在一起吃苦也是幸福。
他们去无锡了。白雪的话得到印证。
白雪回城后顺当地进了一家大医院财务科。阿荣到无锡之初正好那家安置工厂医务室缺人,他倒也专业对口做了几年舒心的工作,可好景不长,几年后这家企业破产了,他只好到另一家油桶厂去“再就业”。
“刁无锡”名不虚传,无锡人对他乡人另眼相看,外地人都安排在一线岗位,终日累得像狗一样,阿荣这“苏北佬”虽十分卖力地干活,却没少受欺凌,不久还被机器轧伤了腿,缝了十多针,苦不堪言。
继而,又因劳动强度大车间粉尘多,阿荣先后患上胃穿孔、大叶性肺炎,两次住进医院。白雪心痛不已,经常哭着说,你为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是我害了你。阿荣则说,拥有你的爱,我很幸福,这点伤痛算不了什么。
金子终有发光时。在油桶厂车间里苦熬了七年,一个偶然的机会,阿荣终于脱离苦海。
区里组织安全生产演讲,阿荣毕竟当过医生,见过世面能写会说,他用亲身经历举例说明安全生产重要性必要性,讲得既有深度又有高度,从厂里、街道比赛一路胜出,最后摘取全区安全生产演讲比赛第一名桂冠。由此,那家企业老总对阿荣刮目相看了,破格委任他为这千人大厂的安全科长,他在这岗位上又干了七年直至退休。
白长官生有一儿两女,他到了年事已高行动不便需要晚辈照护时才终于看清,他曾厌恶得想送其进班房的大女婿,随叫随到尽心尽力最为孝顺。叫不惯他的名字,又不好意思称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女婿”,每呼阿荣便称“小伙”。苏北人称儿子为“小伙”,这样的转变,这样肉麻的亲昵称呼,白雪每次听到都忍不住掩面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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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渡劫
命运往往会捉弄人。当他们双双享受舒坦的退休生活时,一场灾难悄然袭来。
白雪时感腹部不适,做CT检査,是胆囊出现了症状,结石、息肉把胆囊近乎堵满。显然,胆囊的分解功能已失去,而且说不定哪天会发生病变,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切除病灶。
做胆囊切除手术时,不幸造成胆管阻塞,致使肝脏严重受损,且黄疽走遍全身,原本白净的白雪竟然变得像个铜人儿,不得已,又做第二次手术。
手术虽然做得还可以,但原本体质较差的白雪,因短时间内连做两次手术,出现了严重缺血状况,输血也无济于事,体内的其它疾患一起涌来,引起并发症,血压一度降至近零!
阿荣非常着急,可他血型不配,白雪也坚决反对他输血。
并发症即多病并发,一副要跟人算总账的架势。饭汤吃不进,营养液输进去收效甚微,白雪被折腾得只剩皮包骨头,七天七夜昏迷不醒气若游丝。作为一名多次参加进修且考试取得《乡村医生合格证书》的人,阿荣清楚地知道血压近零是个什么概念,并发症会引起什么后果,也许,病人在昏迷中就一去不复返了!
阿荣的眼睛哭肿了,急得近于精神崩溃,他日夜握着妻子的手,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不断地跟她说着话。白雪终日在昏睡中,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心脏在微弱地跳动,阿荣惊得一遍又一遍地哭喊:“白雪啊,你千万不能睡着了,我卖尽家产,也要把你治好带你回家!”
没有反应。危在旦夕!
阿荣相信,只要白雪尚有半点意识存在,也许还有办法能唤醒她。白雪深度昏迷的第八天,他想了个歪主意,决定反向而行刺激她试一试。
这一天,多年来对白雪视若珍宝百依百顺的阿荣,突然一反常态大吼一声:“白雪,你太自私,你想就这样离我而去吗?我抽你!”说着,真的抽了她两个嘴巴。
白雪终于微微动了动,眼泪涌了出来,阿荣赶忙腑下身子把耳朵贴在白雪嘴边。白雪轻轻地断续吐出一句话:“你、你长、长本事了,竟,竟敢,打我!”
白雪苏醒了。阿荣连哭带笑,不断自抽嘴巴检讨求饶。
爱情的力量是神奇的,死神望而却步。
专家会诊对症治疗,营养跟上精心护理,病情逐惭缓解。阿荣这个丈夫当得非常出色,他寸步不移,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甚至用唱歌说笑话逗白雪开心、哄她吃饭。白雪身体稍好些,阿荣便天天用轮椅把她推到院外花园晒太阳。
经过半年的治疗护理和阿荣的精心照料,白雪的一切血项指标竟然奇迹般恢复到正常,体重也从病中的五十公斤增至六十三公斤,比病前还增加了近两公斤。每次复查,医生护士无不惊讶不已,感叹这对情深意重相濡以沫夫妇创造的医学神奇。
金秋季节,大病初愈的白雪收到阿荣一份特殊礼物——一束玫瑰。年已六十五岁的阿荣在无锡市北塘区民政局,当着工作人员的面,郑重地向六十岁的白雪献花求婚,补办那因历史原因未曾办理的结婚登记。
阿荣幽黙地告诉颁发结婚证书的人,他们谈了四十多年恋爱,今天终于作一个了结。白雪纠正说,有情人结婚不是爱情终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应将爱情进行到底伴随一生。阿荣不愧有演讲天赋,举着大红结婚证书朗声说道:何止这一生,下辈子我还要用这张旧船票去登你的客船,与你同舟共济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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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都忙,彼此都有烦心事,阿荣去无锡后,阿吉与他们多年没有联系。
有一次阿吉回家乡,与亲友谈起阿荣白雪,大家赞不绝口。他们说,白雪夫妇是老奶奶六个子女中最孝顺的一个,自调到无锡工作后,月月寄钱来,从来没有间断过。老妈妈在刘庄去世时,白雪一袭白衣,披麻戴孝,昼夜守灵。阿荣的弟弟也说,我嫂子人好啊,我去无锡借钱砌房子,哥哥不表态,嫂子说:“别急,喝酒,明儿先拿几万块钱回去,不够用再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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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声
阿吉听说他们在无锡领结婚证的趣事,当即拿起手机士与阿荣通话:“你们正式登记结婚了,有这事吧,呵呵,结婚该有证婚人的吧,是不是该请证婚人喝杯酒啊?”阿荣哈哈大笑:“应该应该,这个周末你过来。你现在苏州生活,来无锡很便当嘛。”
阿吉果真去了。虽是家宴,菜肴还是挺丰盛的,外加一瓶五粮,档次也就上去了。“证婚人”坐上座,阿荣白雪双双给阿吉敬酒。酒还没喝多,人已醉,热泪盈眶诉真情:“虽有辈分之差,却是朋友深情,我们有今天,阿吉当年雪中送炭参与策划,功不可没!”阿吉大笑:“二位言重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此乃天意!”
三两酒下肚,阿吉活跃起来:“真要说感谢,恐怕也不是一顿饭就能解决问题的吧。”哈哈,阿荣乐了:“大外甥,听说你现在是个名气不小的作家了,难道要我们发你一个大红包不成?”阿吉笑道:“我对你的红包不感兴趣,我需要的是写作素材,今夜,舅舅你可不许睡觉,得给我系统地坦白交待你没有讲过的爱情故事细节!”白雪哈哈大笑:“照办照办,他说不全的我来补充。”
现在大家都用上微信手机了。白雪常在朋友圈里发照片晒幸福,朋友们说,白雪依然很美丽,风韵不减当年,她的美,美得从里到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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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主人公2024年4月摄于湖北恩施土家族自治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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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8条)
那个年代那般情,风雪丽人觅知音。
院长家里大千金,水灵洋娃违父命。
青春萌动两颗心,热血沸腾想靠近。
情节引人多遐想,跌宕起伏待妙音。
爱情路上不平坦,叩叩碰碰多磨难。
喑梢明卫处处有,相见时难别亦难。
无情棒打鸳鸯散,曲折离奇走他乡。
古街小巷最深处,心灵感应不寻常。
红尘滚滚路漫漫,多情人在水一方。
汽笛一声肝肠断,从此天涯水一方。
转乘小船走河网,荷清花香两茫茫。
不知东西南北去,家书封封话语长。
情深意厚白纸上,柠檬隐形诉衷肠。
那年回家过春节,爱情种子开了花。
千转百回无觅处,男儿弹泪诉情殇。
备战备荒乡村中,有情人儿又相逢。
知青奉命穷搜索,来到屋中又扑空。
门外小窝相依偎,久别重逢情倍浓。
爱情路上多曲折,一往情深向前冲。
狗吠鸡叫人在吼,白色恐怖赶快逃。
古街深巷通幽处,熟门熟路弯弯绕。
仰望星空愁肠结,苍天无语何时了?
白雪纷飞好撒娇,驮着恋人快步走。
走走停停雪飞舞,滚滚爬爬寻路逃。
交通站里用夜宵,但愿明天会美好。
阿吉真是有办法,做事神通又广大。
高谈阔论有见地,精心安排有策划。
粗茶淡饭表姐家,热情接待爱有加。
大好喜事公开办,左邻右舍发喜糖。
剧本设计堪完美,道具主演一应全。
生米已经成熟饭,祝愿幸福万年长。
晓舟将白雪与阿荣的爱情,以纪实文学跌宕起伏,生动形象呈现,让人感到现实之中,真有不为艰难险阻,锲而不舍,相濡以沫的神仙眷侣,人间因这荡气回肠,感天动地的爱情而美丽温暖。阿吉这位证婚人,虽然笔墨不多,却心性善良,有情有义,足智多谋,感人至深。这样的纪实文学有穿越时空,光照人心的生命力量,为之点赞!
因为是真人真事,所以更打动人心。晓舟老师这部作品都可以专门出本书了。[咧嘴笑]
爱情无悔也无怨,残酷现实不寻常。
穿衣自己来缝补,吃饭也是难习惯。
卫生室里退回家,面朝黄土苦奔忙。
生活虽然求浪漫,难舍柴米油盐茶。
回头是岸丢一旁,有情有爱有远方。
粗茶淡饭很寻常,瓜里李下不慌张。
想吃水果是奢望,桑枣酸溜也解馋。
风高月黑去偷瓜,收获不小心欢畅。
顺手吓走偷瓜贼,收获西瓜满箩筐。
名正言顺找活干,采购肥料勤奔忙。
挣得小钱买糖果,相亲相爱幸福长。
拨乱反正总来到,正本清源政策好。
上山下乡已结束,落实政策向城跑。
官场语言隐不露,心知肚明已知道。
养儿防老隔代亲,爷爷奶奶亲昵叫。
回到无锡有安排,舒心工作安排好。
人间总是多苦难,几上几下苦煎熬。
孝顺贴心好女婿,老来终于脑开窍。
美文尚未结束了,更有好戏在后头。
爱情力量最无穷,不怕命运来作弄。
九死一生斗病魔,生死离别再重逢。
病榻旁边紧依偎,完全恢复天地动。
喜送玫瑰婚纱照,挚爱永远蕴心中。
重温爱情故事,欣赏纪实文学。
让世界充满爱,爱是无所不在。
爱在神州大地,情系蓝天大海。
为了爱才走来,携手走在一块。
人间有真情在,愛是美好世界。
[花][花][花][花][花][花]
十篇连载,十首诗评。
追加一首,圆满收关。
能一口气完整欣赏,更觉过瘾!人们总是说的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话,是祝福的最终结果,但终成眷属的过程却要靠当事双方的苦苦坚守,太难了!这样的爱情故事只属于那个时代。那个时代贫穷,但有真爱,单凭此就令人怀念!
每次读周老师的作品,都是一口气将它读完,因为迫不及待!这则爱情故事不是故事,而是那个年代的“事故”!小时候听大人说,封建社会婚姻没有自由。新中国成立后,虽然颁布了《婚姻法》,但仍然存在父母包办子女婚姻的现象,尤其是那个荒诞的年代。转眼间,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的热血青年,如今已是满头白发。《风雪丽人》让我们重温昨天的故事,回味无穷!
70岁的白雪,光采照人,风韵依旧;丽人没有了风雪,只有阳光和幸福。
这部作品到是该推荐给现在的年轻孩子们看看。勇气,忠贞,长情,远比一束玫瑰、一枚钻戒、一座房子、一辆车更宝贵,更值得倾尽毕生去拥有。
好事多磨,费尽周折,坚贞不渝,感天动地。
原来这桩姻缘见证者阿吉就是作者呢,难怪写得如此精彩纷呈跌宕起伏!
晓舟老师亲身经历阿荣、白雪爱情传奇 故事,怪不得写得如此传神,文笔功力了得,佩服、佩服![赞][赞][赞]
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丝丝入扣的精彩演绎[赞][赞][赞]阿吉——晓舟果然不同凡响[赞][赞][赞]
真爱无惧门第之差,两人以坚韧之心跨越重重障碍,终得相守。岁月见证了他们深厚的情感,更见证了他们对父母无微不至的孝顺。这段爱情佳话,温暖人心,令人动容。
结局圆满,令人动容。晓舟老师写得真好![花][花][花]
这白雪还真是美人儿一个。
为爱坚守,感天动地!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冲破艰难险阻终于修成正果,祝福这对有情人[喝彩][喝彩][微笑],
俩口子幸福美满,兄弟恩重如山!
@诚厚:有贡献,但称不上恩。正因为有这么点贡献,我才有了能够了解情况和写下这篇纪实的专利特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