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乡村书话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在乡下中学教学。
这个乡下，你用“穷乡僻壤”来形容一点也没错，你说它是“塞上江南”，也比较贴切，总之是属于有些古老，也有些缺少现代气息的那种状况。
这里，一条清水河，潺潺地流，流到南河，流到松滋，原来它是洈水的源头；这里四面是山，靠南的那面山叫南岭，站在南岭的山顶，可以看到壶瓶山的“九姊妹尖”。靠北的山，是一岭松杉，郁郁葱葱，苍苍翠翠，郁郁葱葱，也阴森得有些骇人。学校靠着山林，前后三排平房梯级而建，临近学校的只有六五户人家。放学后，这里的那个安静，连狗的叫声都难得听到。最平常的行程是到商店去买生活用品，有一里路的行程。出校门一湾田是水田，踏上的路是岩板路，路旁有玉兰花树，有稻草垛，要过河了，这是五根杉木并成的木桥，河中间有一个花栗木搭成的桥架，用来撑着左右两桥的衔接点，桥的两边安有一米高的扶手，这是怕学生过桥掉到河里而设置，其实，平时河里的水只淹脚背。
商店那边，是个机关单位，是公社所在地。这里还有卫生所、粮站、信用合作社、食品站、理发店，附近农户住房也多，比河那边热闹多了。
教学是为稻粱谋，营生的活路，马虎不得。因此，大多数时间，是与学生打交道，备课教书改作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余暇时间，多在周末，除了满田野的散步，也去河边写生，再就是躲在斗室里看书了。
看书是个奢侈的事，得有闲时闲心和闲情，还要有闲钱。那时在乡间，自家的几本书无非都是教学用书，早年买的文学书籍，如《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红旗谱》、《暴风骤雨》、《苦菜花》、《烈火金刚》都看了不下两遍了，人家来磨嘴皮子借书，一律地借走了。无书看，就去找别人借，可是那地方借书难，庄户人家没有藏书的习俗，即使是那里的年轻人，也少有看书的习惯，我书桌上的书是他们看到的最多的书了。没有法子，只能去商店与那里的营业员商量代购了。我还记得有个城市女孩在这商店里当营业员，苹果脸蛋，眉目也很清秀，左耳朵下有一块紫红的胎记。我说想请她帮忙代购几本文学书，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不几天，书店有个姓彭的中年男人带着几捆书来学校找我，说是这趟送书下乡，很大的成分是冲着我来的，他说商店的女营业员去进货，特意去了书店讲了有老师需要买书，可以送书到学校去卖。我见到老彭，听了老彭说商店女营业员专程去书店的事，我很受感动，还真有热心人在关心乡下老师想买书这些小事啊！
那次，我记得我掏尽荷包买了好几本书，如《唐诗鉴赏辞典》、《古文观止》、《闲情偶寄》、《说文解字注》和鲁迅的《朝花夕拾》、《彷徨》、《野草》、《花边文学》。
这些书，让我在那个乡村中学度过了好长一段的闲暇时光，读书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它不会让你时光虚度，它可以使你觉得长了见识，丰富了知识积累，还充实了生活。
后来，有一次去渔洋关新华书店，好像还是在八十年代，那时的新书都开始有豪华装帧了，书价也贵，我问书店里的一位女营业员，有便宜一点的简装书吗？她说，仓库里还有一批陈旧的书，因为仓库潮湿，书有了霉点，不能上架销售了。我随着营业员来到后面仓库，果然书架上有很多品相已经不太好的书，但细看却是一些外面难得找到的很珍贵的名著，一看价格，都是几元一本的简装本，这叫我暗地惊喜，我又是掏尽口袋，买了一大堆，记得是：《赵树理文集》三本，《茅盾文集》四本，《曹雪芹》两本（端木蕻良），鲁迅文集的单行本十五本（《吶喊》、《坟》、《华盖集》、《且介亭》、《热风》、《南腔北调》、《中国小说史略》等。
由于钱不够，还有好多相中的书没好意思抽出来去赊账，只想等到下个月发工资了再去买。可是，当我后来领了工资去买书，书店里的营业员说，一次，市里来了一大班作家学者，见书店里库存着简装书，每人一大捆，差不多抢光了。
我到仓库里看了剩余的旧书，那真的不是我想买的书了。
在乡下的日子，有个在城里的人无法想象的好处，就是没有娱乐活动，没有电视可看，唯一打发时间的就是读书。
后来，我调到镇上中学教学去了，镇里条件比乡村好多了，但是，镇里的烦扰也多了，电影院和餐馆在乡下难觅，得去尝试，同学或战友聚会也难在乡下进行，现在近了，不聚也不够意思，孩子要占用你的时空，你得顾及大局，所以，读书，在一段时间里，曾经是个空档。
谢谢上苍，当初，让我在乡下待了十几年，这是一笔财富，后来的读书，无论如何，也没那时那么专心用功了，因为小城镇的生活，也如大都市一样，让你分身乏术，用钱的途径也多得无法估量了，书店，只是偶尔拜访的去处，因为荷包早早地瘪了，掏不出更多的银子买书了。
难忘乡村，难忘那淘书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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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0条）
周老师的《乡村书话》，题目吸引人，笔触也细腻、真实、感人。《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红旗谱》、《野火春风斗古城》、《烈火金刚》、《暴风骤雨》、《苦菜花》、《迎春花》、《艳阳天》、《金光大道》、《欧阳海之歌》、《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等等，说起这些一路读过来的小说，我就如数家珍，一辈子都忘不了。和周老师一样，我也是从农村长大的，现在退休了，依旧归根农村，不改的是读书的奢好。有时候为了省钱，我还专门到集市地摊上去买论斤出售的盗版书，书里那些错印的字句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也不影响我总体上的阅读。
@雷泽风：谢谢雷老师的访读与留评，我们那代人（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的经历太坎坷了，惟读书的美好挥之不去，所以难忘。
顺祝朋友夏日快乐。
开卷有益！
@情满乌江：谢谢访问与留评，顺祝朋友夏日福安。
淘书的往事，珍贵啊。
@炫风之影：谢谢访读与雅评，顺祝朋友夏日福安。
能够安心读书的时光，即便清苦也是充实幸福的[赞][赞][赞]
@飞花如雪：谢谢如雪老师的雅评，顺祝朋友夏日福安。
没有比读书更快乐的事了，我是这么认为。
@单翅：谢谢访读与雅评，我与朋友的感受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