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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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年来,老伴有恙,我和她到处求医,寒来暑往,似乎就没间断过。过去,老伴身体尚好时,我每年都会有一次调理性住院,自老伴生病后,我就没“调理”过了。最近,老伴的病情稳定了一些,我和她商量,一起去住一次医院。我老俩口都是“糖人”,血糖一直不稳定。

      去哪家医院呢?想来想去,觉得去@院好,那里有一个我们很信赖的医生,再说,@医院离我家也近,方便。

      我想找的医生叫冯文熙,她比我大女儿还小一岁,我上次在@医院住院时,她是我的管床医生。那时,她入道不久,年轻,但老道得很,解惑答疑都很干脆。我和老伴都很喜欢她。疫情期间,老伴阳了,要用“辉瑞”,我微她,她及时回复,还发给了一大堆相关资料;去年我老俩口去东北,买不到优泌乐,我又微她,问有无可替代的,她又耐心地给我解管。平日里,我的血糖有异样,或者用药有困难时,我也微她,她都及时回复。

     频繁微她,老伴说我是个事老头,频繁给人找麻烦,也不觉得难为情。我说,我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医生,压根儿就没想到她会拒绝。因此,我写过一篇关于她的小作文,叫《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医生》。

      那次住院时,还闹出了一则趣话。冯医生有个儿子叫“嘟嘟哥”,和我小外孙女般般大,我和冯开玩笑,要她和我女儿结个儿女亲家。她客气地说,北京的娃儿攀不起。

     我把这事说与小外孙女听,她有点小生气,说我不该瞎许配的,她早就有男朋友了。

      她说的男朋友是幼儿园的小同学,双方家长既是邻居,又是好朋友。只要那小屁孩哭闹,或者不听话,他妈妈就吓唬他,说“你媳妇来了”,他立马就会安静下来。

  去医院之前,我在手机上挂号,却找不到冯文熙,我以为她高就或者调走了。老伴说,直接去住院部找她就行了。

     我是个老杠精,居然和老伴顶嘴抬杆,说冯大夫肯定不在住院部了。我依稀记得上次我出院不久,她去了急诊部,之后又到内分秘坐门诊。事后才知道,之所以挂不上她的号,是我把她的名字少输了一个“文”字。

      无奈,只好找m大夫。冯大夫做我管床医生的时候,我就认识m了,之后老伴住院需要会诊时,也是m出马。他很和蔼,说话总是带着他的招牌笑容。后来我还晓得m是黄梅县人,是中医院的老字号劳模,甚至我能在内分泌医生的书写中,一眼就能认出他的字。

      m可能是半百之人了,若是科班出身,应该是专家级的人物了。所以,我相信我们的选择绝对没错。

      分了床铺,我们在走廊上落窝了。没想到一转身,竟然碰见了冯大夫。冯大夫很客气,问我是我住院,还是阿姨住院。这一句话,我们感到很温暖。

      我说,挂你的号,死活都挂不上。她回我,说她还不是专家。自谦中又有些老熟人之间才有的戏谑。

     老伴问我:“你不是有小冯的微信吗?”我用同样的话怼她,老伴也是有小冯微信的。只是我俩都老了,脑壳时不时短路掉链子,一条道走到黑。

      我老俩口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真的想换管床大夫,把冯文熙换回来,又觉得不是很合适。不合适,是对m大夫不够礼貌,这种不尊重人的事我们做不来。但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在治疗上,我们对小冯大夫有心理依赖。

      住院的这几天,我们多少有点儿小窝心。院方对我们的基础信息采集不完整,过去,在@医院或在其他医院,大夫或者护士都是不厌其烦地问这问那,生过什么病,吃过什么药,那番认真劲仿佛警察审问犯人一样,我们都有点儿心烦。不过这次也有些小烦,不是烦过去的繁琐、细碎,而是烦他们的漫不经心。在没完成询问时,就给我们派了一大袋中药汤,而且直到入院第五天,才通知我们留24小时的尿液。尤为滑稽的是,单管尿液检测后,我在手机上查我的检验报告,居然把我的数据吊在我老伴的名下了。其时,我老伴压根儿就没留过尿液。

      我在护士站小声询问,小姑娘却大声地说,肯定是我拿错了玻璃管。我没与小姑娘纠缠。当下,各行业、各部门都卷得厉害,我的执拗也许会让小姑娘难堪。我的女儿也在外面讨生活呀,她也是会难免出点小错的。

     我怎么会拿错呢?我和老伴住在走廊上,中间隔了一个床位。

      最关键的是查房时,医患交流不是特别顺畅,医生的回答没有我料想的专业。我们反映的所有病症,医生都用“糖尿病并发症”顶回来,却又不说具体起因和解决问题方法。当我们提出某些症状产生的原因时,医生总是用“有可能”、“等等看”作答。

      其实,我们老俩口都是几十年的老糖人了,多少知道一些糖尿病的基本知识,更何况我老伴还在同济药学专业里混过几年,和药打了大半辈子交道。只是她厚道,不是个顶真的人。

      说句心理话,我们不能说医生是在搪塞我们,但其处置方式多少有点儿潦草。

      这几天,我们老俩口经常说到武汉市第一人民医院。今年年初,老伴在那儿住院,管床医生罗姓,女的,科主任,半百之人。之前,我们找她看过一次专家门诊。那天住院时,给老伴接诊的是个年轻医生,罗见了,说我老伴的病杂而多,由她负责好了。

      她是我见过的最另类的科主任。她的专业素养好,好在检查、查房时亲历亲为,解答疑问时丁卯两清,不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而且极有耐心。每次查房前,她不是由学生给她转述病人信息,她能把老伴前一天的检查数据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住了十三天,每次查房到老伴时都是笑盈盈的,每次的时长都在半小时以上。我是觉得遇上活菩萨了。

      住院第五天,她果断地否决了同济、协和、中南医院、省人民医院、省口腔医院的结论。

      这几家医院我们挂的都是三百多元的专家号,对他们的结论,我都当面质疑过,但都被他们怼了回来。我跟罗说,最初下结论的是同济的某某专家,据说他是湖北治重症肌无力的顶流专家。她说,那是她的博士导师,不是老师的能力不济,是她比老师有更多的精力研究个体病人。

      此言不虚!作为一个久治不愈的病人,他(她)所考量也许不是大夫面临的诸多的不方便,比如病人太多,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服务于个体病人,但病人总是指望专家能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多一点耐心。这是两难,不能苛求于人。这个两难在罗这里化解了。

      武汉市第一医院暖心处还有二。其一,他们从来不对病人喊多少床多少床,而是喊几床几床的阿姨、叔叔、爹爹、婆婆……等等。我问究竟,罗主任说,不能像喊犯人一样喊号码。其二,所有的检查单上都详细地注明检查地点的具体位置。比如:“上手扶电梯到三楼朝左拐十三米,看地上标明的箭头走。”这是真正的病人至上,医者仁心。

      出院时,我找罗辞别。我说,你们医院是我见过的最有人情味的医院,并把我住院期间的十三篇住院手记都转给了她,还小心翼翼地说明,其中的有些心路历程,对于院方,也许是不待见的,却都是真话。老伴在一侧帮腔:“罗主任什么病人没见过,别啰嗦了。”

     罗笑,笑得很“武汉”,爽朗极了:“谢谢,你是第一个……”她的手机响了,她拍了拍老伴的后背,给我做了个“再见”谢手势。

      老伴出院前一天,罗把她的手机号给了我,说有事随时联系,不适回诊,找当地医院即可,不必跑来跑去花冤枉钱,把数据传给她就行了。一周后,老伴的病情大有好转。两周后,罗主任电话回访我。我无法不万分感动。

      今日下午,我去药店买药,一个老太婆见我戴着住院腕带,问我在哪住院、住哪个科。我告与她,她说m是个好医生。

      我想说,作为患者对医生的要求,不是简单的态度和蔼。好,应该是大好。大好之好,首先是精湛的医术,其次才是好的态度。医学伦理是一个科学概念,也是实实在在的医疗实践。

      但我没说。若说,就是是非话了。但我也承认,m医生是个好医生,值得敬重,听说他好多年都没回老家过年了,别人团聚的时候,他还熬在他热爱的岗位上。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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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5条)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6月13日 上午9:17

    哈哈,中医讲究“医缘”是有道理的。所谓好人,与好医生,不是一个概念,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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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霁月 2024年6月13日 上午10:25

    医生很累,每天面对那么多的病人,都能做到极尽其详且笑脸相迎,才配得上仁心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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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自记 2024年6月13日 下午12:50

    遇到好医生就是感人,遇到蛮横的,也很无奈。我血糖6.7,也不敢喝可乐了。祝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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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章秋韵 2024年6月13日 下午1:46

    老师好细心,您遇到的应该说都是好医生啦!乡下人到医院看病可遇不到这样的医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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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诉相思 2024年6月13日 下午5:28

    您说的“患者对医生的要求,首先是精湛的医术,其次才是好的态度。”作为医生我非常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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