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终于再也躲不动猫猫了，犹犹豫豫的撒手了人寰。
数度“狼来了”，家里早已做好了物质的、心理的各种准备。老先生头几天就一直带着人守看，此时那哥们儿摸出电话，只说了两个字“来吧！”
小婆婆也麻利的递过来两沓钞票，坚决的说：我来出钱。葬礼结束后，老先生把钱还给她，真诚的说：怎么能用你的钱！
老先生够意思，知道我醒的晚，还要打点家里一些杂事，就让人中午来接我。我到的时候已是过午，第一波吊唁的高峰刚过，大家都在灵棚里小憩。老先生帮我戴好袖箍。望着遗像上衰老的面庞，心里还是有些伤感。这伤感来自“人终究一死，生命没有意义”的兔死狐悲，也有“逝者如斯”的一声叹息。凭良心说，并不是那种失去亲人的彻骨悲痛。
即便是血肉相连，老爷子和儿孙也切割的太彻底太久了，伤口愈合，痛感即消失。孙子还没到，两个儿子白发苍苍，坐在灵棚里相对无言。此前，因为老爷子年龄不太确定，两兄弟商议好，对外一致说95岁。
此后几天，我白天来陪灵，兢兢业业的恪尽职守，向数不清的来客鞠躬还礼。傍晚老先生即派人送我回家休息。看着累的摇摇晃晃的嫂子，虽心有惭愧，但也顾不了许多了。
鞠躬的间隙，偶尔摸出手机，看看微信里博友们热烈交换姑苏行活动的消息和照片，会不自觉的面露微笑。但往往会被鼓声打断，慌忙站起再鞠躬。
我知道两兄弟的人场足够多。所以，我一个朋友也没通知。但毕竟是小县城，消息是封不住的，还是来了一班小朋友。她们陪我吃了好几天大锅菜，给我背着包，提着水。琳竟然陪我坐在灵棚里，一来人，我面向还礼，她就回头面向墙壁；有空了就不停地和我聊天。她个自来熟，一会儿就和哥哥嫂子也聊上了。
我所不知道的是，曾经移风易俗的火化，在强制执行了好多年后，现在已经几乎被摒弃了。由此可见，民间风习是多么的难以改变。烧纸炉前的地面长满了青草；领取骨灰的等待室，椅子上厚厚的一层尘土。就连焚化炉，也要提前打招呼，点火预热。好处是，再也不用排队了。
虽然拒绝了小婆婆提出的“送三”“….”两项活动（第二个我都没听懂是啥），老爷子的葬礼还是相当体面的。送行也有二三十辆的车队，大家都等在火化室外，之后送往灵堂与妈妈比邻而居。
不知老爷子是不是在乎这些。可能不太在乎，因为他自己的老母亲去世时，他都没有回去，至于什么病，病了多长时间，他一概不知。小婆婆偷偷告诉我，是虎子他姥姥不让他回。虎子是老先生，他的姥姥家距离奶奶家只有两公里，她怎么可能阻止女婿给母亲吊丧？不是老头儿恶意推脱，就是小婆婆撒谎的毛病复发了。
一切顺利停当。我们几人到小婆婆跟前，本来我是想表达，接她跟我去住一段，免得寂寞。可是她总是不正面相对，在屋里走来走去收拾柜子，把一些衣服送给娘家那些亲戚。并一再的催促我们都回去歇着。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要侵犯我的一亩三分地！
她需要的是安全感，我们大概就是构成了某种威胁。于是告辞出来，老先生和帮忙的哥们儿准备去酒店，我则坐上朋友的电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吃了几天大锅菜，虽很香，但也单调。朋友知道我的心，带我美美的吃了一顿驴肉火烧。送我到宾馆，又出去给我办来毛巾杯子之类。此前老先生一直在这里开有房间。
老先生也回来的不晚，大概八点半。洗完澡，我说起前天保全买的煊饼相当正宗。他说，我知道在哪儿。然后，两人穿戴整齐，顺着大街一直往北，果然找到。羊肉猪肉各要一个，全部吃光。
吃的高兴，两人摇摇晃晃往回走。望着灿烂星空，辨别我们被拆迁的旧家方向。我说：咱们一分钱的遗产也没有继承，父辈其实早已消失于咱们的生活之外。从此咱们就是自己家族的第一代！他也笑呵呵的说：用妮儿的话说就是法律关系没有厘清。
但我们其实也有共识：身后一定要给孩子留下一点什么，不管多少，那是念想。不是贪婪，传统自有它存在的原因：要不怎么有穷三代富三代之说？一代一归零，哪来的三代？
“身去音容存，寿终德望在”。不知怎么望字少了一横。吃着煊饼我打开手机让老先生看，他说写字的这位原是练家子舞枪弄棒，现在没有市场，只好跟着丧事班混口饭吃，少一划不算少，没落下字，还能对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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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2条）
你无怨无悔，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呵护老爷子，令人敬佩。老爷子的在天之灵会欣慰，含笑九泉的。
@锦瑟黎燕：谢谢黎燕老师。愿老爷子含笑九泉！
身去音容存，寿终德望在。
人间摇摇晃晃。天上灿烂星空。
@川明：川明老师好！平安到家了哈？
@惑矣：惑矣老师好。昨天下午五点半到家，多谢。期待以后相聚。
任老爷子再怎么留恋尘世，最后还是归去天堂。不知老爷子是喜欢驾鹤还是喜欢步行？愿他一路走好。
@四格格：哈哈！可能没赶上小白鹤，坐了一段汽车，然后安步当车。[偷笑]
礼送老爷子，归去是天堂。
@祁俊清：祁老师好！愿老爷子归去了天堂。
我们两地相隔不算太远，风俗应该也差不多。我们这边从1999年强力推行火化，在全县基本上形成新俗了，但08年奥运会前，一个命令——净化空气，不再强行火化。一下子又恢复到以前了。现在只有公职人员才火化，农村的命运这一说了。
@鸣虫：看着大片的火葬场，闲置那里。不由想起有段时间，有偷偷土葬的，挖出来再烧一遍。
任老爷子再怎么留恋尘世，最终还得归天堂。愿老人家一路走好。
@雪花漫舞：谢谢雪花老师！人总要归去，愿他老人家安息！
两兄弟家彻底解脱，小婆婆从容接济她娘家。
@晓舟同志：小婆婆终于当了主人，在娘家人面前也直了腰。
礼送老爷撒人寰，有生有死寻常中。
身去音容依然在，寿终德望贯长虹。
逝者安息如斯夫，生者节哀顺变通。
人生自古谁无死？生命总是有始终。
@阳光笙箫支剑笙：是，生命总是有始终。
尽了该尽的责任, 再礼送老爷子, 人伦之理,悉数有之!
@轻品慢尝：是的是的，人伦常理。
老爷子寿终正寝，你和老先生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这两个月给忙活的，老爷子就是不想让你参加博友会！如今会开完了他也走了。好在俺们喝到了你的衡水老白干，67度啊！喝得俺至今还有点晕乎乎。
@难诉相思：这老爷子也真是的，不由要埋怨他一声。67度是最正宗的老白干，能喝的都是豪情万丈之人。赞?！
九十五岁公公过世，应该叫喜丧。看来人活多大岁数都不愿意走，老公公生命最后这段时间也真够磨人的，你们辛苦了！
@悠扬琴声68：琴声大姐好！估计他老人家更辛苦。人到了老死的地步，应该是一步步难受的过程。
老爷子够顽强的，最后想想对子孙们考验得差不多，可以含笑九泉，也就放心而去了。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尽了人子人媳之责，可以问心无愧。挽联的望字王写成土，大概是因为老爷子到了那个世界，还是要树立威望的。
@诚厚：[偷笑]我也这么说，老爷子望字略欠了一点，到那边要继续修为。
拜读佳作，愿老爷子天堂安好！
@含羞荷：谢谢！
九十多岁是高寿，我们现在不敢想有这个岁数。人生就是迎来送往。节哀朋友。
@杨自记：谢谢杨大哥！
朋友的叙述文字一向幽默风趣，读着很有味道。就因为这老爷子你才没参加苏州聚会，留下遗憾。不过大家都喝了你送的67度大白干，谢谢！
@豫莲芳草：老百干
@豫莲芳草：芳草老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