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棨的故事(4)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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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军入朝图片)

太原战役结束后,憨棨和他的炊事班随着部队一路向北,向东;再向北,再向东,于1950年春节后,到达了东北的吉林境内。

长途跋涉过程中,他们的部队零零星星打了些小仗。这期间,部队走过多少地方,憨棨记不得了;到过哪些城市,他同样也记不得了。他只是恍惚记得,大概是在1950年的10月下旬,他们的部队跨过鸭绿江,进入了朝鲜。从那时起,憨棨便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志愿军战士。那时,他刚刚19岁半。

成为志愿军战士的憨棨依然没有枪。行军时,后背上还背着那口大大的铁锅;扎营后,他还是专职烧火的伙夫。就这样,憨棨随着他的部队一路南下,边走边打,而且每一仗打得都异常艰难。以至于多年后,憨棨回忆起那时的情形,总是说:

“唉!那会儿……咱、咱们……啊、啊跟人家……真是没法……比。人家那……枪,啊那飞机,老厉害啦!特别……啊是飞机,在天上……啊看着你哪,见有……人影,啊就……用机关枪打,要不……就扔炸弹。”

到了1951年的4月份,在一次战斗的间隙,憨棨和他的炊事班为战友们造饭。锅底下的干树枝刚刚点燃,就被敌人的飞机发现了,几架飞机呼啸着朝着冒烟的地方俯冲而来。要不是班长拼命招呼大家进入坑道,当时就全完了。

“哒哒哒、哒哒哒”的机枪响过后,飞机昂起头飞走了。这时,他们接到命令:立即转移。炊事班人员随着连队从坑道爬出,在树木的遮掩下立即开拔。但这个时候,憨棨的憨劲儿却上来了——他没有跟着队伍迅速离开,而是惦记着那口大铁锅。他便一个人朝着刚才埋锅造饭的地方走去,他想要背上那口行军锅。但是,他还没有走到埋锅造饭的地方,便被快速赶来的敌人抓了个正着。

就这样,憨棨被俘了。

憨棨和其他被俘的战友一起,由南韩士兵和美国士兵押着,几经辗转到达了一个海岛。那里有大批被俘的志愿军官兵。

对那座关押志愿军战俘的岛屿,憨棨始终认为那是日本。他说:“没错,啊那些……管着俺们的人,不说……啊中国话,‘叽里咕噜’的,就是日……本话——日本话,啊俺小时候……听过,啊……那时候小日本……啊还在中国呢!”

其实,憨棨所说的“日本”,是朝鲜半岛东南部海面上的一个岛屿,叫“巨济岛”,属韩国所辖。那里是朝鲜战争期间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设立的最大的一个战俘营。那些“叽里咕噜”讲话的是南韩士兵。

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在巨济岛战俘营这个人间炼狱,憨棨度过了近三年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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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济岛战俘营图片)

先是那些看押他们的韩国兵,对他们就像管束牲口一样严厉得毫无人性。对不服管的一律狠狠地鞭抽棒打,对挑头闹事的则干脆枪毙。无论是暴打还是枪毙,都在众战俘面前进行,目的就在于杀一儆百,杀鸡给猴看。

很快,又来了一些说中国话的人。这些人都是从台湾来的,比那些韩国兵更狠,对被俘的同胞不仅照样打杀,而且逐人都强行纹了身——在后背、下腹和四肢上刺上了“反共抗俄”、“三民主义好”、“打倒共产党”等字样。接着,便是无休止地宣传动员,让他们“弃暗投明”去台湾,说那是唯一出路。还说共产党对待被俘虏过的人是要杀头的,回到国内肯定是死路一条,况且身上还都刺有那样的文字。与此同时,这些从台湾来的人,在被俘的人群中安插了很多的“耳目”,随时寻找战俘中的共产党员、组织反抗的带头分子。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

那段日子,最难熬的是每天超强度的重体力劳动。那些韩国兵像驱使牛马一样,让他们打石头,运石头,建码头,修公路。不论酷暑严寒,也不论刮风下雨,战俘们在根本吃不饱的情况下,就那样终日劳作着。病死的,饿死的,累死的,被打死的,几乎每天都有。

多年以后,每当忆起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憨棨总是不由的抱紧双臂;每当说起那段经历,他的声音总是颤颤的:

“那……时候,俺们……啊连牛马都……不如啊!唉!那些……死的弟兄……海了去了!也……别说,真有……啊硬汉子,至死不……啊低头!被……枪毙时,啊……喊着口号。那些啊……口号,俺还记得……有啊那什么……‘打倒……美帝国主……义’、‘新中国啊……万岁’、‘打倒……啊蒋介石’什么的。啊那些人……可都是……啊好汉!”

到了1953年底,憨棨和其他在巨济岛战俘营的战友们,被转移到了半岛西岸的仁川。1954年1月20日,憨棨随14000多名战俘被赶上轮船,离开仁川,一路往南,向台湾驶去。

这一年,憨棨23岁。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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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42条)

  • 难诉相思的头像
    难诉相思 2024年4月11日 上午10:04

    这个憨棨,太可怜了!

  • 锦瑟黎燕的头像
    锦瑟黎燕 2024年4月11日 上午11:06

    憨棨跌宕起伏,遭遇非人般的凌辱,让人揪心。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1日 下午3:46

      @锦瑟黎燕在那样的年代,个人很难把握自己的命运,更何况一个傻不拉几的憨人!感谢您的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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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旭才 2024年4月11日 上午11:06

    联想到中国人对美韩的俘虏,太善良了,中国人对俘虏以礼相待,对他们讲人道;他们对中国人要杀便杀,要辱便辱,可能是中国儒家包容、宽恕思想,让敌人生不起敬畏心,想辱便辱,毫不尊重。有时想想,俄罗斯抓到犯罪分子往死里整,割耳朵,打瞎眼,有时能让敌人心生敬畏。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1日 下午3:49

      @周旭才周总所言极是!在对待俘虏问题上,我们确实有别于他国。从人道主义角度看可能站上了制高点,但在丛林法则里,这些便成了笑话!感谢您的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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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品慢尝 2024年4月11日 下午1:55

    非常珍贵的记忆, 被你记录下来了, 这样记忆就不会随岁月丧失了。这样的记录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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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池烟雨 2024年4月11日 下午2:33

    憨巴子的“憨”与“正视”,隐含着不屈不挠的意味。他去了台湾,结局如何?等你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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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笙箫支剑笙 2024年4月11日 下午2:51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
    铭记历史,振兴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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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格格 2024年4月11日 下午3:02

    忠心耿耿的憨棨,对那口做饭的锅也是忠心耿耿。在朝鲜战场上的俘虏是非常惨的,看过好多有关这批俘虏的书,真的太可怜了。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1日 下午3:53

      @四格格憨人少心思,所以这可能是憨棨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吧。感谢您的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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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漫舞 2024年4月11日 下午5:13

    在朝鲜战场上被俘虏是非常惨的,这个憨棨,太可怜了!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2日 上午7:57

      @雪花漫舞是啊,对待战俘毫无人性!感谢您的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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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俊清 2024年4月11日 下午6:34

    有多少人能把握自己命运的走向——我常常思考这个问题。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2日 上午7:58

      @祁俊清是啊,大多数人是被裹挟的。感谢美评,祝好!

  • 风雨的头像
    风雨 2024年4月11日 下午10:18

    小说精彩,百看不厌,为憨棨点赞!
    [喝彩][喝彩][喝彩][喝彩][喝彩][赞]

  • 锦瑟黎燕的头像
    锦瑟黎燕 2024年4月12日 上午8:47

    憨棨的悲催命运,令人扼腕。鸣虫的文字有活气,直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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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扬琴声68 2024年4月12日 下午4:33

    一直关注着这位憨厚实在的老兵憨棨,没想到在朝鲜战场上遭遇空袭,人没受伤,却在寻找那口为战友们做饭的大锅时被俘,在战俘营受到非人的孽待,老兵受苦了。看了之后让人气氛!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3日 上午11:00

      @悠扬琴声68感谢您关注这个憨憨的主人公!感谢您的留评!祝好!

  • 漫言华语的头像
    漫言华语 2024年4月12日 下午9:15

    朝鲜战场,最惨烈的战场,憨棨的命运令人担忧。

  • 李宗宾19481957的头像
    李宗宾19481957 2024年4月13日 下午12:30

    能活下来就不容易,那场战争我们这里牺牲了好多人呀,都是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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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格格 2024年4月14日 上午9:22

    憨棨的故事应该还没完,还有下文吧,想知道他的结局。

  • 清河君的头像
    清河君 2024年4月14日 下午5:40

    当了俘虏,回来也难,不回来更难。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5日 上午7:52

      @清河君但往往是身不由己啊!感谢您的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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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质之花 2024年4月14日 下午6:55

    战俘营里那可是人间地狱,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那批战俘有的去了台湾,有的去了美国。还有一些坚持回国,回来的结局都不乐观。倒是去美国的,有些人过的不错。台湾老兵也说的过去,他们去修公路,打隧道。我去台湾参观那条很有名气的公路,导游介绍就是当年老兵修的。老兵有很多孤老一生,因为当时男多女人少。旅游车经过老兵养老院,在车上远远看到一些老头在院里坐着,想想也很惨。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虽然衣食无忧,但心里苦啊。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5日 上午7:54

      @地质之花看来您是真得熟悉那段历史!所言极是,这些身不由己的人只能被裹挟,命运如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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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章秋韵 2024年4月14日 下午8:59

    看得心情沉重。为憨棨担忧。

  • 陌上梦落的头像
    陌上梦落 2024年4月15日 下午2:19

    久远的历史,真实的记录,看着有些揪心。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5日 下午2:30

      @陌上梦落根据真人真事所写。那段历史惨烈而悲壮,正史已然很多,但民间记忆也不能缺失。感谢您的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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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诚厚 2024年4月16日 上午8:36

    憨棨的被俘,是为了那口锅,是他忠于职守的表现。战俘的非人待遇,折射了反动派的残暴,也可以看出究竟谁最讲人权。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4月16日 上午8:48

      @诚厚老师看得很细、很清楚!所言极是!感谢精到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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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蓝空 2024年4月16日 上午11:54

    乱世中不起眼的小人物,一生也是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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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虫 2024年4月16日 下午2:02

      @皓月蓝空哈哈,是啊,这样的人生,可谓“不平凡”了。感谢您精到的美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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