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已经熬了一个多月了。不会咀嚼,不睁眼,不会动,有时候呼吸也不匀。但他确确实实的活着。小婆婆和儿子们无言的围坐,来探望的朋友们都嘀咕:他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思?
应该没有!这老爷子一生并没有走的太远。也就在不到一百里的运河两岸出生长大至工作。他为人处世老练娴熟,没有和谁结下深厚的友谊,也没有与人结下刻骨的仇怨。比较注重自我,为家庭和子女也不肯太用心。恢复高考第一年,轰动全国的故城高考舞弊案,几乎所有家有考生的干部都牵涉其中,整个县班子几乎灭顶。哥哥那时刚下完乡,在一个集体工厂做工人,高考正是一条出路。但老爷子无论此前推荐上大学还是这次考试完全不理会。也因此他能逃脱一场祸殃,同时说明这老爷子是真的有点绝情。
哥哥嫂子之后下岗,生活之路平添重重困难,却从不麻烦老头儿。老先生出生56天就放到姥姥家,一直到上学才回自己家。十八岁妈妈去世,出去上学没有枕头,枕着砖头睡了一个学期,也没有告诉过爸爸。我一直说从来没有喊过老头儿一声“爸爸”,其实想想,那哥俩似乎也没有正面喊过。
这样的人,活着时都没有牵挂过谁,到了生死门槛难道立地成佛了?
老先生困住了。每天沉默的坐在小婆婆的旁边。他不会聊天,也没有活可干,心里一定是前生后世的翻江倒海。那是他的父亲,面貌甚至说话的声音都如出一辙。但又是那么陌生。老爷子到底九十几岁?属什么的?他似乎都不是太清楚。一直说96岁,那就是生于1928年。但看了他的证件,却是1931年。当然,一个在社会上游刃有余的老手,总会有些只有自己明白的神秘感。
我不去陪坐,但每天收到简短的信息。“没事”“没有突变”—–
但也不能出远门,只好在家折腾。叫人在门前和院子的一边安装两个大雨棚,这样我的百多盆仙人球和多肉就不用淋雨,也不怕暴晒了。又买三个大花架子,能放更多而且看起来很整齐。只是,我一个人,一盆盆的从屋里往外搬,看着不旺的还要换盆换土,着实用了些力气。今天上午又搬了一批,此时腿还在发抖。
院子里从仓黄的土色逐渐变绿,而后色彩渐渐丰满。月季发芽展叶,又钻出花蕾。牡丹竟然死了三棵,应该是那几天的极端低温造成的。其余四棵也不甚健壮,开花看来是比较困难了。枣树、柿子、西梅、金银花还有紫藤都是耐冻的植物,都已经舒展青绿、绽放青春了。唯有石榴树至今不发芽,严重怀疑来自地中海沿岸的突尼斯软籽石榴水土不服!老先生的菜地我也要照看。小葱还没怎么吃过就已经长出榔头来;大蒜不错,蒜苗粗壮油绿;洋葱苗也逐渐直立起来,摆脱去年秋季时细线一样的颓势;茄子辣椒已栽好成活。已近谷雨,种瓜点豆的时节又到了。
参加了两场婚礼。看着新娘新郎自我陶醉,人众们丝毫没有顾忌的大吃大喝大浪费,突然觉得很厌烦很无聊。
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最好不要买进股票。春季行情总要有一波的,不贪恋,趁着爬高出清,然后避免了一场回吐。菜园里的韭菜鲜香脆嫩,而自己做韭菜被割是令人伤感的。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本文来自投稿,不代表卯酉河立场,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maoyouhe.com/archives/67979
评论列表(39条)
情境写真,内涵丰厚,极具哲思禅意。
@锦瑟黎燕:谢谢美评!
这个浑浑噩噩的春天, 蝶恋花馥,残花一地尽是悲伤一时。盈手花露,垂泪脉脉。相顾言,它不语。氤氲小雨倏然翩跹,烟霭朦胧,轻纱隐梦,漫溢愁思。
@阳光笙箫支剑笙:谢谢支老师,婉转情思,华美文字!
浑浑噩噩的春天,虽不能远行,还能摆弄些花草、小菜园,也算闲情逸致!
@鸣虫:人能够走的动又没羁绊的时间很短,稍纵即逝。
欣赏!问好!
@雪花漫舞:问好雪花!
唉,对事物的感觉取决于心境。心境好,看枯枝也有美感;心境不好,看艳丽的花也觉不顺眼。老爷子在考验子女呢,考验了几十年觉得不够,病危了还要考验。
@诚厚:诚厚老师好!这老爷子对孩子似乎没有太多关注,不知他想要什么样的答卷。[偷笑]
很多事是影响心境的,有时还是严重的影响,理解你,交给时间解决。
@四格格:诚厚老师好!这老爷子对孩子似乎没有太多关注,不知他想要什么样的答卷。[偷笑]
@四格格:格格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时间。
真如你说老爷子可能有放心不下的事情,是不是担心小婆婆没人管呀?你虽然不能在身边伺候老爷子,在家也闲不住,又是养花,又是种菜的,忙的不亦乐乎!
@悠扬琴声68:也可能。小婆婆陪伴他多年。但他对小婆婆也不是多么关心,小婆婆的娘家人来了,他从不接待。
有些老人活着,是给人带来福运的,来来去去都安安静静,不给人添乱。有些老人却非耗尽亲人的能量和耐性不肯走。这就是各人的宿命。
@难诉相思:是呢,哥哥眼部手术一拖再拖,昨天终于不能再等了。还怕老爷子赶到这两天。
不管生活遇到什么,日子还要过下去,春天一定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到。您竟然有100多盆花卉植物,爱美之人![赞][赞][赞]
@清河君:一天天的过吧。花虽多,没有名贵花卉,解闷,也挺忙活的。
一边是一些无奈, 一边是100多盆花卉植物, 养花可去烦恼!
@轻品慢尝:劳其筋骨,确实能解闷一时。
枯燥中有情趣,浑噩中有清醒,这就是生活。
@华章秋韵:就是有些压抑。
人的生命力是顽强的,尽管老爷子躺倒了,但他一定还眷恋着这个世界和他的亲人。
@邯郸常跃进:只能说红尘美好,舍不得放手。
老人家的生命力这么强,那就快快好起来,也让大家不用这么挂心和辛苦了。
@四格格:是呀,这生命力很强,但又没强到好起来。
那个将走未走的老人,也是可怜,或是有所亏欠才如此吧;该走时走得痛快,才是福气。
一人打理那么多花花草草,也是够辛苦的,悠着点。
@皓月蓝空:也可能是年轻时责任没尽好,这会儿走不了。[汗]
看来,老爷子还在顽强地与死神搏斗,还在佐证久病无孝子的真伪。看来,惑矣老师还在避免被割韭菜的伤感。
@诚厚:久病床前,真的很考验人,除了耐心还有体力。
春天是生命力最旺强的季节,是春天把活力注给了老人家,让他能一直坚持下去。只是让守护他的人有点无奈。
@四格格:还在坚持—-
生命有时很脆弱,生命有时很坚韧。要看什么人,什么时段了。
@漫言华语:是的,再识时务的人到此时也只好认命。
送去问候???
@邯郸常跃进:谢谢常老师!
老爷子命硬啊!也不知还要折腾你们到几时!
@难诉相思:真的说不准。是真能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