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10)不能忘却的口眼之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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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北上,对我而言,略带刺激的是自冰城北上,经黑河沿中俄边境往西,过呼玛后直抵漠河的北极村,全程近一千公里。

这条路线,既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也能实现你的意愿。哈尔滨、漠河、呼仑贝尔三地就是你心中的圣地,你是无论如何要去朝拜的。

今天出发时就多有不顺。住店时,店家没停车场,我把车停在另外的车库,走时忘了记车库名,今早取车时,死活记不起车库名。用过联想记忆法、排除法也不中用,最后用母亲教的哏头法找到了车库。

快出冰城城区了,老伴突然想到要买胰岛素,还想买一双斯达尼的休闲鞋。

奴才不敢抗命,靠边停车后,猴急猴急地直奔中央大街,那里有斯达尼的专卖店,还有一家大药店。

回到自家车上重新出发时,己是上午十一点半。老伴有些过意不去,我说,穿上这双鞋,把爱的长跑进行到底。

你老人家敷衍了一句,我没接腔,心里只想着今天近580公里的路程,可别出幺蛾子。

出了城区,我再次感到了大东北的冷清,一路难见工厂和村舍,绿色的灌木林稀稀拉拉的,难得见一蔸高大的乔木。

我和你一路无语。

我有丁点儿担心,我心仪已久的大东北该不会一路下去都用这种慵倦之态敷衍我吧。致于你有怎样的心思,我不晓得。你拿着手机,双脚搁在副驾的靠背上,听着你永远都听不腻的小说。

车过一条小河,它叫呼兰河,一个现代作家与它有割不断的渊源。她叫萧红。呼兰县是萧红的故乡,萧红的成名作就叫《呼兰河传》。你趣不在此,你只晓得萧红曾经寓居在香港的浅水湾,却不知道萧红的遗骨曾三迁其地,最后落地呼兰的是她的部分遗骨。说是墓地,兴许连一根枯骨都没有,所谓的萧红墓,说不定就是衣冠冢。

萧红的命苦极了,她的情感世界里有四个男人,她与后面三个男人结婚时,肚孑里怀的都是前一个男人的骨血。你由此生发,说起了当今许多戏子的婚姻桥段。

车过爱伦,景象有了起色。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玉米长得般般高。时己浅秋,叶苗已是浅黄。若有阳光,想必是遍地金黄,而且黄得华贵、富足。这黄色不仅仅是农民喜欢的,也是大自然丰饶的象征。

我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梵高的《向日葵》。《向日葵》的黄一点也不娇嫩、稚气。鉴赏家说,《向》的黄是作者灵魂的突破,我也以为一个精神柔弱的人断不会画出《向日葵》的高贵和卓越。

遗憾的是,今天有雨,淅淅沥沥,一地的玉米萎靡不振,好在以农为生的人趣不在此,他们觊觎的是沉甸甸的实惠,只要玉米稳妥妥地生长就行。

在我的印象中,东北大平原是平偡偡的,一望无际。艾青老先生有一首写东北平原的诗。他说“好大一张纸啊,垅一行,诗一行……”我眼下的东北平原有低矮的塬。这塬逶迤、绵长、浑然,近处看,就是丘陵,远处看却极有风致。

我生在江汉平原,水地相错相接,它有地的厚道,有水的灵动,看过去,视线不及边际,时间一长,便觉渺茫,不自觉地收回视线。此刻,我所见的东北平原,当视线被土塬所阻时,自觉不自觉地跳跃着顺坡而上,试图知了土塬那边更广阔的世界,或是我闻所未闻的大地密语。

路标显示,前面就是五大连池,它不在我们这次旅行的选项之内。犹豫一番后,还是去了。我没进景区,你也无兴趣。我说五大连池就是五个火山坑,每个坑里装着积存下来的雨水,经后人美化,把它叫作五大连池。

你说,不就是五个坑吗?未必比天山的天池好看?我没告诉你,这五个坑是火山喷发出的大规模岩浆把一条叫白河的水隔成了五个段道,就形成了五个火山堰塞湖,一池莲花湖、二池燕山湖、三池白龙湖、四池鹤鸣湖、五池如意湖。它的都是被赋予了人类情感的好名字,被人合称为五大连池。

雨越下越大,景区门口一个游人也没有,远处有几辆车如垂头丧气的猪,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我们走了。我跟你说,境由心造,你就想像这几个坑比天山天池还要美许多,它就必定会漂亮起来,说不定你还会赐它一个更好的名字。

你说, “你给它起个名。”

“五大瑶池。”我说。

你说,你又把男女私情扯进来了。

本想还说一句煽情的话,相见不如怀念。年纪大了,说了上句忘下句。车过了一个埂,把这话埂跑了。

听“电狗子”的话,把车开进了一条无名小道。这条道是水泥路面,仅两车宽,却有38公里长。正在懊恼,却见两边是密不透风的白桦林。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大面积的白桦林。

前年去北疆的禾木,路途中曾见过成片的白桦林。那地的白桦树苍老,老得弱不禁风,好多都从腰间折断了,但那白桦皮却还是坚韧如初,死死地连接着断裂的树杆,那份执著和耐心总会让人想到人间真的就有救世主的存在。

眼下的白桦树,树冠都紧紧地挨在一起,遮天蔽日,树杆笔挺,白森森的,如挂着厚厚的秋霜。我不由得记起一首写白桦树的诗:

银装素裹小蛮腰/野岭荒原媚态娇。冷眼观瞧如落雪/细心品味似浮雕。霞欺叶片穿金缕/风摆枝条奏玉箫。白发苍苍身不老,山人为我唱童谣。

作者是谁,记不清了。此时,把它楔在这里,并不觉得突兀。

出了白桦林,就见了写着“爱珲”的路标牌。作为一个异乡人,见了“爱珲”二字,大抵都会心里犯堵,至少是心里不会太轻松。这个字的背后,曾经有过整个民族的屈辱。

吃晚餐,喝小酒,突然想到黑河有个朋友。电话过去,她说不在,要她弟弟马上过来请我们吃大餐。车马劳顿,罢了。

晚饭后,我执意去黑龙江边转转,你依了。

好冷清的黑河啊!江边的广场灯火辉煌,却没有一个人。广场边有一座栈桥伸向江中的一个岛屿,这座设计得很有风味的栈桥上也是空无一人。

我们老俩口站在江边看着远方的灯火,不知哪盏是中国的,哪盏是俄罗斯的。

看着这座冷泠清清的边陲小城,想起了“南深北黑”四个字。上世纪“深圳速度”成为大众热词后,有个要人说,黑河也要办特区。这话着实让黑河人兴奋过一阵子,可是黑河没有深圳的地缘优势,没有深圳的金融背景,权柄的力量没拗过市场的规律。黑河终究是没有“特”起来。

在回程的计程车上,我问的哥,黑河市区有多少人。他说区区十万。我不信。他说,黑河没有救命产业,旅游基础设施落后,有点能力的人都跑了,这城能有几个人呢?

末了,他补了一句,说黑河的气候好、空气好、物价便宜。

此话不假。我们老俩口晚餐时,一小盘花生米,哈尔滨要20元,黑河减半,一个酸菜鱼,一整条的草鱼,68元。

我拍了照,在亲属群里发了一条朋友圈。文题:这是黑河的澡堂子。盘子大,碟子大,尤其是装酸菜鱼的碗,口径特大,我一拃拤两回,我的乖乖呀,一尺三!

明天就要西进了,黑河记不住我的背影,我却忘不掉黑河的孤独、冷清,尤其是它爽口的酸菜鱼。

2023/08/30晚 黑河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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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条)

  • 川明的头像
    川明 2024年3月29日 下午7:07

    不去对面的布拉格维申斯克(海兰泡),有点可惜。

  • 杨自记的头像
    杨自记 2024年3月29日 下午7:39

    黑河没火,可能是的哥说的原因。如果俄罗斯富裕,东西又朋友,可能会火。深圳火有它原因,当时时间正是改革开放刚开始。祝好朋友。有机会去看看那嘎达,也顺便看看珍宝岛。

  • 鸣虫的头像
    鸣虫 2024年3月29日 下午8:58

    这样的出行记录蛮有趣,真是一路风景美食,大饱口眼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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