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4）丹东，我们来啦！

南戴河距丹东五百九十公里，多半走京哈高速。九点四十出发，本以为下午四点就可抵达丹东，讵料磕磕绊绊，直到晚上七点才到。

京哈高速远不如我想象的好，窄，连应急车道也只有三车道，而且路面修修补补，一段黑一段白，沥青路面和水泥路面交错出现，猛一看，它们都如补丁一般。

全程限速100码，即便不限速，也只能跑七八十码，以至我一路昏昏沉沉，不得不频繁喝咖啡提神。

瞅个堵车的空，我发了条朋友圈，叫“叽叽歪歪闯关东”。真的是叽叽歪歪，走走停停，越急越堵，便秘一般。

都说东北经济颓势己久，但路上的大货车，头尾相连，一辆接一辆。你说，不是说东北穷吗，咋物流如此繁忙呢？我说，这些货车大抵是鲁地的物流运输，威海、大连、青岛的物资交换，除货船外，陆路必选辽西走廊。

车过山海关，至兴城段，似乎进入了蛮荒地带，一路难得见一座现代化工厂，甚至不见丰收的田畴。你说，好此萧条，这好像旧社会啊。

我深以为然，没想到辽西走廊如此的景像，它远没有我料想的生机勃勃。三十多年前的冬天，我过辽西走廊时，一路都是冒烟的大烟囱，许多烟囱还燃着火焰。尽管这些烟囱都是污染源，但它至少代表了一种另类的工业文明。

你说，东北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此话不假，历史上，它的GDP曾经让全亚洲都无地自容，哈尔滨、沈阳还是令人啧啧称奇的都城。尤其是沈飞，它是我国航空工业的摇篮。当然，这是很久远的事了。解放后，大东北作为新中国的重工业基地，不仅自隆其盛，还为全国各地输送了不少人才和设备，即便今天东北还有待于振兴，它也是值得尊重的。

用了三个小时，才跑到兴城。我说兴城称得上一座古城，城墙保存得很好，电影《三进山城》就是在这里拍的。你不接腔，只是说东北的许多地名很亲切，让人崇敬。

此话可当真。塔山、葫芦岛、锦州、四平，都是名副其实的英雄城，它们在辽沈战役中都经历过战火的洗礼，甚至可以说，整个东北都是绝好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兴城服务区是我见过的最豪横的服务区，门楼是哥特式的，尖顶是巴黎圣母院的风格，每一档食铺似乎都是一座食城，连男厕的小便池也是大气派，我随便一估摸，竟然多达九十多个。

有一堵墙上画着辽宁省高速地图，粗线条，简捷明了。我指指划划，俨然推演沙盘的将军。我告诉你，我们本可以直接去沈阳的，为了你想看的那半截鸭绿江断桥，我们来回要多跑六七百公里。

你说，值得，值得。这是最后一次来东北了。不只是最后一次，也是你的第一次，你都老太婆了，这次东北之行竟就是你的处女行。我说，我们老了，许多行走都是人生的最后一次。这最后的一次不仅仅是因为脚力，更重要的是生命力。

对我的劳顿，你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拍你的肩：“奴才的命都是主子的，别难为情，老佛爷指到哪里，臣妾跑到哪里，绝不马虎。”

车进丹东后，为了给你最基本的丹东印象，我由东往西跑完了整条滨江大道。我说，对岸就是朝鲜。你指着对岸的几座高楼：“你不是说对岸没高楼的吗？”

我没骗你。2011年冬天，我们三人在北京等国家发改委的批件，如愿以偿后，高兴得不得了，于是，我们直飞丹东，想去朝鲜转兜一圈

那时，鸭绿江对岸的朝鲜，只有几栋三层高的“碉堡楼”孤零零地杵着，显得异常寒酸和凋弊。十几年过去了，朝鲜也进步了，他的面子工程做得着实不比我们差。

晚饭后，我们在江边溜达了一会。这边灯火辉煌，霓虹灯眨着暧昧的眼睛。我说，没白来吧。你说，丹东的夜景比天津、济南强多了。

鸭绿江对岸有七栋高楼，楼与楼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彼此没有呼应，而且只有一栋楼亮着昏暗的灯光。你说，电力不足吧，只好撑。

撑，是穷人特有的行为方式，大到一国一城，小到具体的人，都热衷于撑。脸面好重要啊，撑，可以撑出体面来。

路边有一家店叫“安东冷面”，招牌是粉红色灯管制做，字体妖艳。你只是念了出来，并没说“安东”何意。我说，丹东过去就叫安东，正像友谊关过去叫安南关一样。朝鲜、越南过去都是中华帝国的藩属国，安，并非指安抚，有“镇”的意味，它带有宗主的色彩。除旧布新的改，是国家的胸怀，也是彰显友好情怀。

你只是“哦”了一声，突然把话题转到韩国的化妆品了。我不懂涂脂抹粉，却依稀记得韩国有一款叫“后”的化妆品，趁你不备时，我曾用过两三回，确实是好家伙。

我要你买几盒，你说怕买到假货了。原因不仅如此，你素来不施粉黛。我补了一刀，恭维你天生丽质。你毫无被宠的表情。兴许是我对你说过太多肉麻的马屁话，你早已脱敏了。

江边一溜都是做海鲜的酒肆，我土鳖胃，也闻不得海鲜味。我小心翼翼地问店家，有没有不是海鲜的菜？有！

东北也有红案高手。我要了一盘豆芽，一盘山药，一个豆腐白菜汤。味道真不错，品相也养眼。尤其是豆腐白菜汤，豆腐丁骰子大小，方方正正。汤，看似清水，却有糊糊的感觉，那白菜都是半指宽的细条条，叶如翡翠，菜帮子有玉的成色。只是太贵，每个素菜都要38元。

要了一瓶冰镇渒酒，在包里掏出从南戴河打包过来的花生米。还好，还是脆的，而且吃出了丹东的味道。

明天去断桥上走一走，坐游船隔岸观火地看看朝鲜的草木。它们将是丹东留给我们的最后风情。2023/08/23丹东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