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亦追星

图文 似水若烟

已经是十二月了，天气依然温暖如春。傍晚坐在摇椅上，望天边月牙如眉，金星闪亮，忽然想起是不是又有流星雨了？问了小儿子确定了流星高峰期，与先生一说，他说了此生最浪漫的一句话“我陪你去看流星雨。”

看到这句话，我抿嘴而笑，一方面是阴谋得逞，一方面是对流星的期许。想这一生，从未追过任何明星，却在中年以后，真正的喜欢上追星：那个浩瀚星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

先生打来电话商量，哪里看星最合适？

其实我心中有了想法，但偏不说，只是引导：只要避开城市的灯光，哪里不亮就哪里合适，比如海边，山上，乡村……

“这样啊……”他沉吟半刻说：“我们去大埔吧。”他一语说出，却正中我下怀，我笑而不语。

心中有点得意，为达到目的狡黠，也为这不谋而合的默契。

尽管白天高温，但晚上温差还是有点大，海边有点冷；山上就更冷了，几年前的凤凰山顶差点想拿酒店的棉被披在身上。而大埔，自从高速通车后至今将近一年，一直想去都未能成行，这一次，刚好借流星之名，行大埔之旅，更难得的是居然是一样的心思。

高速通后，车程缩短了一半，午睡一会，再喝一泡工夫茶，下午两点多才悠然启程。一个半小时到达百候古镇。因久未出行，也可能是感冒未好，胃不舒服，有点晕车。到了古镇，晕乎乎的下车，在售票员的指导下买了票，然后听他们说：五点半闭园。我们一看只有一个小时多的时间，便决定明天再来。

大概半小时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张弼士故居。张弼士，张裕干红葡萄酒的创始人，他曾被授一品顶戴，是当时富可敌国的华人首富，清末红极一时的“红顶商人”，曾在慈禧过寿时享免跪特权。原名肇燮，别名振勋，1841年出生于广东潮州府大埔县（今梅州市大埔县）

初入景区，恰逢落日，停车溪边，回望青山，夕阳正红，一条崭新蜿蜒的小路沿着溪水伸向前方，路旁有田园，田园中间有白墙黛瓦，最美的是做饭的炊烟，人间烟火静好，岁月山村静谧安然，是乡村最美的时刻。

沿着小路蜿蜒前行，溪水干涸，几乎见底，但水清澄碧，水里有水草荒芜丛生，还有白鹭或展翅或栖息，一抹白色，给清溪落日，添上生动与妩媚。不远处，张弼士博物馆落在水里的倒影，构成一张绝美的画。博物馆的造型竟然让我想起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

站在溪水中间可以走到对岸的石块上，因为水量稀少，石块之间的空隙都没有水流，但这个角度观看倒影，却是最美的。青山溪水，白墙黛瓦，小路整洁，环境幽静，这个地方，第一眼便喜欢上，停留半刻，便会想要小住几日。

此行目的地是追星，所以在网上看中一家民宿，前面有一片田园空地，待我们找到民宿，发现前面是有空地，可空地前面又有大树阻挡了视线，不是最佳理想之地，再加上民宿好像并没有营业，我们便改变了主意，当前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再说。

天迅速地暗了下来，找到了一家学校改装的客栈，吃了晚饭。要了一鸡两吃，鸡腿蒸香芋，其他部位熬汤。服务员推荐用当地一种野草根五指毛桃，先生怕我吃不惯，服务员灵机一动说：是不是有宝宝了？我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是不敢吃性寒的青草根。

待服务员走后，先生说：“若有宝宝，最怕的是我；然后是老妈。我是压力，老妈是劳累”

“最怕的是我，好吗？这一把年纪还有宝宝？”俩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如释重负的哈哈大笑：为这凭空多出的宝宝，又幸好没有的轻松。

吃过饭后，又顺便定了住宿。然后便是一处一处去寻找适合看星星的地方。景区就这么大，不管怎么转，总能转回来的。先是找到了一片四季花海叫“荷塘夜色”的地方，此时只有杂草与几根只剩下深褐色莲蓬的残荷，四周安静无一人，竟还能听到虫鸣，心下奇怪，明明已是冬天，却因为气温一直降不下来，就连最敏感的昆虫，也无法感知到寒意。因这原本是景点，有高大而明亮的灯光照明，也不理想。

继续一路往下走，倒是有一处灯光阴暗看不清大字的地方，我们下来看看，发现是够黑暗，却又背靠着山，山不高，若能爬到山顶，倒不失为最理想之处，可毕竟山路怎样完全不知，又不是善爬山者，也无半点户外经验，追星只是心情，用不着去冒险。

先生说我是一个不知道害怕的人，不管是黑灯瞎火的山区，还是完全未知的山路，在我的认知世界里都没有危险两字，只管照着心中的目标追寻，其他的便不曾顾及。而他一路又为了要保护我，就只能紧紧追随，按照他的性子，未知的，不可控的，无法掌握的，他都会统统拒绝，却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因为无知而无畏的我，只能舍命陪君子。

其实我也不是不懂得避险的，就像现在，我看到停车的地方，还有另一辆车，这最初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然后等我适应了黑暗，赫然发现，那辆车的车门是打开着。车门打开，意味着里面有人，可车里却又一团漆黑，没有半点声响。如果车门打开的里面是车主，那一定会有一双眼睛在观察着我们；如果打开车门的不是车主，那……此处好似没有监控，又无灯火，我虽然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的防范意识，但我又不是傻子，所以明智之举就是赶紧离开。我一拉先生的手，他是早就发现，这时我们默契的不说话，转身上车，赶紧离开。

我们围着村子的柏油路走，地面有太阳能灯光的反射，而且一路上遇不见一辆车，甚至也看不到一个人，整个村庄安静得仿如深夜，不过是晚上的八点多而已。只有走上村外的大路，才会有车辆经过。都说住在乡村的人长寿，每天早睡，自然也就早起，心思单纯，生活简洁，空气清新，日子清闲，人自然便愉悦长寿啦。

最后，我们转到了张弼士故居前面的花田里。横穿花田的田埂，灯光把我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田埂窄窄，我们的影子时而亲密重叠，时而若即若离的一前一后，喜欢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影子。来到长廊，在长廊回望过去，灯光下是一大片的格桑花，在冬夜不冷的微风里轻轻的摇曳着。四周空无一人，一方天地，整片花田，只有我俩。与其说是景区，不是说此刻它是属于我们的秘密花园。虽然此处也很亮，可却莫名的喜欢这里，其实只要我们背对灯光，望向张弼士故居的后山方向，倒也能看到天空，又觉得流星要在月亮下山后大概夜里一点时才是最佳观看时刻，那时，灯光应该就没了。

先生望着天空，此时天上只有星星几颗，月亮半弯着脸，还时不时扯着乌云当面纱。忽然，他惊喜地喊：流星。看我淡定地在一旁笑而不语，他激动的说，真的，我看到亮亮的一闪，一划就不见啦。

“那是错觉”我依旧微笑着说：“来，让你看真正的流星是什么样子的。”我打开手机，是小儿子发过来的昨晚拍到流星的照片。乌黑的天空背景上有密密麻麻的星星点点，然后我指着其中一处短短的一横线说，这才是流星。

先生疑惑地问：“流星不是电视上那样，哗的划过天际的吗？”

应该有那样的流星，但真正的情况是，你可能盯着天空看了一小时，还不一定能看到这短短一线的流星。

然后他又认真地盯了一会，又惊叫一声：有横线。

我依然抿嘴，含笑地看着他。

他被我看糊涂了，说：难道这也不是流星？

“还是眼角的错觉”我说：“看久了，每个人都会产生的错觉。”

还记得我第一次与孩子去凤凰山顶上看流星，那会山下是短袖，山上夜里穿着风衣都冷得不行，我们母子俩站在一处水边，左边是片山林，然后我背靠围墙，仰着头望天上很密很亮的星星，看着看着，觉得有些星星动了，甚至迅速的滑落，我惊叫一声，孩子淡定地说：“看久了，眼睛产生的错觉。”

然后他也跟我详细描绘流星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又认真地盯着星空看，眼都不舍得眨，然后就产生了眼角有星光画了短线，又惊叫：我看到一颗了。

孩子又笑着说，你一会还能看到许多星星都在画短线。

然后真的，觉得这边有星星划一横，那边也有星星划斜线，这边有星星动了，那边有星星闪了。那一晚，满天星光，但没有一颗我敢确定是流星。

相比先生，我便成了观看流星的师傅了。流星真的很神奇，它让每一个想看到它的人都会如一个孩子一样的单纯新奇，而且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不管你平时是严肃威严的父亲，还是不问世事的母亲，

我们踩好了地点，选好了位子，便先回客栈喝茶了。

到了喝茶时，这一下午的奔走寻觅才算是得到了放松。本来在外，是先生冲茶，但他一下午都一门心思放在追随我的脚步上，为了表示我的善解人意与关心备至，我主动担起了冲茶的任务。我看他略显疲惫，知他今日开车辛苦，便说些话给他解闷。今日带来的零食因为胃的不舒服一样也没有吃上，而下午出来时，刚好网购的鲜花到了，为了醒花浪费了些许时间，想带的胡辣汤忘了带上，而晚上还要熬夜看流星，最想吃的便是这加了胡椒的热汤了，一想到这，禁不住一拍大腿，连声道：失算，失算了。这附近除了客栈的烧烤摊，便没有别的夜宵可吃了。

“没事，一会我请你吃烧烤。“先生笑着说：”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烧烤？“

“有的，你想想。“我引导着。

“记得，有一次我给你烧烤的，被熏得够呛……是在哪里来着？“

我一想起那张，他烧烤的时候我偷拍的照片，就忍不住大笑，从我那个角度拍上去，那些浓烟白雾就像从他的嘴里涌出，都快火烧眉毛了。

“苏州天平山，我们去看枫叶。“最后我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答案。

喝完茶，十一点半的时候我们又来到故居前面的花园。大灯果然已经熄灭。这时，居然也有另一辆车跟在我们后面停下，走出来一对男女。我惊喜地说：“他们也是来看流星的？“想到有人与我们是一样的心思与爱好，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呵呵，你想多了。“先生笑话我说。他们俩停好车，往旁边的小路上去了。

虽然有点小失望，但一想到整片秘密花园都属于我们的，不也挺好？

此时，月亮应该快要西坠了，可是刚才还能看到几颗星星的天空，完全被乌云覆盖了。只有月亮偶尔还能偷偷瞄会人间，然后又索然无味地躲云层里去了。我架好三脚架，然后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双手托腮，仰望天空，期待会有惊喜出现。

很奇怪，这里温度比家里还有低几度，但因为没有风，冬天深夜里，俩人坐在花田阶上，一点也不觉得凉。当然，我是穿了棉袄，外加帽子的。然后我听到先生对大儿子抱怨：这大冬天的夜里，我被你妈深夜拉到野外看流星，你看你妈包得多严实。

然后听到大儿子的回复：这大半夜的有人陪你出来看星星，已经很好了，你就知足吧。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反正四野无人，唯有花影清风，不用担心吵到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打扰。我们换着角度拍，除了月亮周边的云层偶尔漏出一点光，其他地方都是云啊，别说流星，一颗星都没拍到。

为了给先生鼓气，我说，今天我看到流星群里有个视频，说是有一年作者去甘肃看流星，因为当天晚上云层很厚，许多人都回酒店睡觉，只有他们几个不死心，硬守着，后来果然云开雾散，不只有星空，还有星河呢，哇，真的超美，超值。

“嗯，我也觉得，一会也会云开星来的。“先生说。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可是等呀等，尽管花园很好，今夜很美，俩人这样坐着心无杂念地看月待星，难得的悠然雅静，可是想要的惊喜没有出现。

我有点不甘心地说：“我本来也没抱很大的期望能看到流星，不过是以流星之名，出一趟门。心里觉得只要看到一颗，就算圆满；到了这里时，我觉得流星不一定能看到，但满天星光总是有的；现在，我不要满天星光，但至少不要满天乌云吧？可直到现在，别说是流星，连一颗星星也没看到。“说到最后，有点悻悻的。

先生笑了说：“本来你就包得像个熊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就更像个孩子了。谁能想到你儿子都开始工作赚钱了？“

本来如此美好时光，再等下去也是挺好的，可是有点饿，一饿，胃就不舒服，这时，我又想起胡辣汤，又忍不住拍拍大腿连喊：失算，失算。

要不，我们先去吃烧烤，然后吃完再来？先生提议，我也正有此意，便又收拾回客栈了。烧烤摊生意真不错，而年轻人都喜欢熬夜，十二点多了还有客人。

要了烤茄子，金针菇，豆腐干还有小鱼，其实味道烤得真不错。先生问好吃吗？

好吃，我老实回答：但我还是想要胡辣汤。

你今晚都已经第三次提它了，真有那么好吗？先生都有些好奇了。

胡辣汤是博友听雪姐姐写过的美食，然后我便在网上买来试试，是挺合口味的，至于为何对它念念不忘，是因为家有存货，在家的时候没机会吃，因为都有妈妈做的饭；出来的时候有机会吃了，又偏偏忘了带。

吃过烧烤后，我们又重新出发，这次没再去“秘密花园“而是沿着溪边走，哪里合适便下来试试，直到水雾慢慢弥漫，天空依旧没有半点星光，知道再等下去，除了身体吃不消，不会再有惊喜了。这才回了客栈。

当我躺在床上可能还没有一秒，便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可能还不到一个小时，便又醒来，心里在想：明明看天气实时，今夜都是星光，可我却连一颗星也没有看到。这么一想，实在睡不着，悄悄地起来，掀开窗帘一看，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多星星啊。

只听刚才还在打呼噜的先生立即接口说：那我们出去看。

“不了，睡觉。“我轻声说。

“真不去啊？“他在迷糊中，强打着精神问。

“不去。“我自顾自地又爬回床上去，还没躺下，便又听到他的呼噜声。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他的心思明明不在星空上，他的肩上明明重担在压，可是因为我喜欢，他便无条件地支持，哪怕再累再困，他也要先考虑我的感受，照顾我的喜好，只要我坚持，他便支持。

这一趟流星之旅，别说流星，连一颗星也没有拍到。可是，又明明觉得很又愉悦又值得，特别是在“秘密花园“的时光，想想就觉得很美。又觉得外面满天星光，我却任其流星雨落，又是惋惜又是怅然。可也知道自己身体吃不消，熬不了夜，可又放不下外面的星光闪烁，就这样拿不起又放不下中，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了。

“快，起来看晨雾。“我好似睡着不久，便听到先生对我喊。我们曾说，就算看不到流星，早上的晨雾也是期待的。可我觉得累，也知道先生更是睡眠不够，便不想起来了。可终是睡不着，待到我们梳洗完毕，在客栈吃过早餐，水面上也早就没了雾的影子。

我们又沿着昨夜的路线，去看看它们白天阳光下的样子。夜里是意境美，意境美只能感受，无所拍摄记录；白天是画面美，阳光下的色彩绚丽夺目，随便拍都好看。后来我们沿着溪水往昨夜不敢继续往上开的道路上去，半路我下车拍到一群沐浴的鹅，阳光下的溪水清澈澄碧，一群鹅陆续下水，它们伸长着脖子，伸展着翅膀，悠哉尤哉地围成一个圈，竟有着天鹅般的优美。

拍完上车的时候，先生说：“看，那边有芦苇，要不要下去拍？”

“我拍到仙境了。”我喜滋滋地说：“现在看芦苇，都不稀罕啦。”

先生哈哈大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带你出来？每次出来，你总能发现美，在我看来很普通的地方，你总是大呼惊喜，也总是能发现别样的美，让我总觉得分外有成就感，觉得这么美的地方，是我带你发现的。哪怕此行不大如愿，你也从不抱怨，而是用最大的热情与热爱去发现每一趟出行中的美好与出彩。”

“呀，这夸人的水平，比我拍到仙境的水平还高哩。”我这一听，比拍到天鹅还高兴。

后来到客栈的时候，我把拍到的视频编辑一下再发给他，他也啧啧称奇，大呼惊喜：这水，这画面，真是仙境，没有夸张，这鹅还真像是善解人意一样，还自觉排成圆圈，太厉害了。怪不得芦苇都不稀罕了。

“那是。”听他一夸，我洋洋得意，幸好头发都剪短了，否则我这小辫子还不翘上天去。

回去的路上，把昨天就买好票的百候古镇的海源楼，肇庆堂给参观了，尽管所有的古楼都只能看外面，里面的房间是上锁进不去的，但其建筑的精致与庭院的幽美，我还是拍得很欢喜。但因时间关系，古镇里的其他地方便没有再去了。

随便找了一家店铺，看到只有老板娘在看店，先生问她有饭吃吗？

“我老公下乡办酒席了，如果你们吃简单的我才会做。”老板娘又实诚又憨厚地说。

“有饭吗？”先生问。

“有的”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给你们蒸个梅菜扣肉，炒个青菜，煮个汤，这样行吗？我只会做这些。”

“行”

后来先生悄悄对我说：“这么实诚憨厚得有点傻傻的老板娘，有点像你。”

“怎么会像？”我盯了他一眼说：“她都会做菜，我可比不上她”

“不错，还有自知之明。”

梅菜扣肉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瘦肉软绵一点也不柴，肥肉入口即化，梅菜更是又嫩又滑。当我们向她道谢时，她也高兴地说：“我也要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平时都是我老公做菜，他做得比较香也比较咸，我只会做清淡的家常菜，难得你们喜欢。”

这一趟追星，没能追到一颗星，可谁能说，这不是一趟非常满意的追星之旅呢？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