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了晓舟同志精彩的《菀坪印象（上）》。上篇看完，感觉他脚踏实地的把菀坪踏勘个遍，民风加市井，待客之道和营商环境，更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但凡扎根一个地方，需要做的各种探访他都细细的访遍，仿佛我们也跟着他走了一遍菀坪。再看下篇，太湖沿岸景色风物，恍然觉得我真的见过似得，直到吴江地名出现，我确定我确实到过那一带。
那是一次有点迷糊的游历。大约是九十年代末一个中秋，是的，那时候我还没有生女儿。我们两个颇有些放浪江湖的激情。周末加中秋，老先生就买了到上海的机票。我每到一地，总爱逛一些冷僻偏远，最有当地风情的土著村落或集市。那时候的旅游信息或者说开发都还不太到位，一些现在“著名”的古镇还没有这么出名。不得不说，这老先生真是有些门道的，他给一位江苏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仅是咨询一下的意思。
当我们从虹桥机场出来的时候，那位朋友已经在出口接着，直接把我们拉倒他家的村子去了。
朋友老张的家是吴江七都镇附近一个村子。一路上，老张兴奋得不停的说话，只可惜，听不懂根本听不懂。这也是我们这次迷糊游的根本原因。
于是我就透过车窗远眺近望。以鱼米丰饶著称的吴越大地，并不见我们华北那样方方正正的大片农田，反而有浓重的工业化气息。很多在建或已建好的轻钢厂房在眼前掠过。视线稍远处，到处都是白色的小洋楼，从间杂其间的一些树木和流水沟渠看，那就是农村了。
这些洋楼都没有院墙，也没有坐北朝南的呆板之规，就那么随形就势的散落在田野间，白墙红顶，飘散出的富裕闲适的气息。
老张家也有一座大楼房，在他们的村子里数一数二了。张夫人张罗一大桌丰盛的家宴。老张就领着我们参观他的家。南方民居的客厅与北方不同，充其量叫做门厅。因为面积庞大，类似于我们家的院子，所以一张大大的圆桌只占屋子的一个角落，其他地方放着自行车、工具、玩具之类怕雨淋的东西。全家除了吃饭，起居都在二楼。二楼上雕梁画栋，装饰奇巧新颖。以至于我都看不清楚有多少门，总之大约五六个房间。
落座吃饭。老张夫妇首先夹菜，说是让我尝尝。那是一段段的如带鱼的油炸肉段，隐约有一排鱼刺。口感还不错，就一口气吃掉。那两口儿笑说：这是蛇哦！
惭愧如我，这是第一次吃传说中的蛇肉。稍有吃惊，但没有多少恐惧。
席间，有两个十多岁的女孩。小的和张夫人酷肖，娇美羞怯，一直靠在妈妈身边。大些的就很规矩的端坐着，也不太放开大吃，脸盘身材圆胖，一点儿也不随妈妈。我不是圆滑世故的性格，可能从表情上流露出了疑惑。老张是生意人，早已看穿。他说：这是我二老婆。大老婆上吊死了，留下一群孩子，这个最小。他指指身边圆胖的女孩儿，说是六个还是四个孩子，我真的没听清，也不好追问。老先生端酒接过话题去了，我就感觉坐不住，面对两个同父异母的小女孩的注视，有点难以下咽。
张夫人却不以为意。她是一个身材纤细而高挑的美丽女子。看起来比老张小了二十岁不止。说话清脆婉转，典型的吴侬软语。她招呼老张“格森、格森”。我诧异于驼背还有点跛脚的庄稼汉老张，怎么有一个异域的名讳，是爱称吗？老先生偷笑，小声告诉我：根生，根生。老张在家里很有地位，他对夫人和女儿说话，态度威严，一言九鼎。大家都被他支使的滴溜乱转。
我指着一棵大树问张夫人是什么树？夫人笑脸盈盈的回答：树木！其后的很多年，我问过同样的问题，广西、广东安徽各处人等，他们大都这么回答。可能在四季常绿的江南，人们对于草木花树有点司空见惯，不太根究它们的区别和来历。只有一次在广东平洲到四会的车上，我问一位大姐，路旁的一棵圆叶子大树是什么，大姐说：羊蹄甲啦—-。然后又指指自己的脚：就似羊的脚啦—-。呵呵！羊蹄甲就是紫荆花。
晚上，老张安排我们住在镇上的宾馆。一个镇子，竟然有如此富丽堂皇的酒店。我们那边大都还是政府招待所，果然是发展落伍哦。
第二天早晨，我俩早早起来，顺着一条疙疙瘩瘩的土路，走不多远前面出现一道土岗。土岗没有多少植被，有些荒凉。沿着坡道而上，迎面就出现了浩渺的水面。啊！这就是太湖！
在一个北方人的认知里，五大湖泊就是江南富庶之地的灵魂。太湖尤其是一个充满故事传说的湖泊，这里有鱼米的馨香，有美女的温婉，有拨丝评弹的娇俏，好一片温柔富贵乡。
好想和个会说普通话的当地人聊聊，但是一片荒凉迷津，一个人影也没遇到。水面上也没有想象中太湖打鱼人，也没有游船画舫。堤坝内侧偶有丝丝缕缕的渔网碎片。远眺，太湖水无边无际，雾气氤氲。近处，稀落的芦苇边，飘荡着碧绿的水葫芦。也可能是阴天的缘故，水和天都有些灰蒙蒙的。我迷迷糊糊的找不到方向，只觉得自己是站在太湖的西岸，太湖水波从东面荡漾而来，拍打着堤坝发出轻微的哗哗声。直到如今看见晓舟同志的文章，才知道，整个吴江都在太湖的东岸，也不排除有个湾道，但决不会是西岸。
我们那天早晨沿着太湖大堤走了好远，似有远方于归之情，又有依依惜别之意。不禁感叹，结庐空野太湖边，写写神仙妖狐鬼故事、才子佳人遇良缘，应该是个好去处。
老张找来，不由分说，拉上我们去看他的工厂，然后去一个叫做盛泽的镇子，那里丝织业发达，非说让我去选几匹丝绸。我知道回去也没有会做衣服的裁缝，就勉强弄了几块碎花绸，回家一撕两半做了围巾。
七都镇有一个很大的工业园区。老先生惊叹吴江果然是乡镇集体企业的楷模。园区内干净宽敞，流水线有条不紊，把一条条细线一样的铜丝，卷上各种颜色的塑料皮，在按规格一对对组好，就成了价值不菲的电缆。这个企业几年后上市成功，胡润财富榜上有名。
老张有点用力过猛。中午惊动了镇长（副？）来宴请。我很不安，也不符合我们野玩的初衷。下午态度坚决的离开七都。老张带着司机一直陪同，几天来玩了苏州的几处园林，感觉精巧而略显拘谨。然后又去杭州。老先生几次劝解他回去。一是他陪同，但语言不通，并不能起到导游的作用；再就是，他似乎也不太出来玩，除了安排吃饭逛商店，对于其他特色风情懂得比我们不多。
我的安排是，在杭州周边转两天，看看著名的钱塘潮。但实在不忍心浪费老张的宝贵时间，遂放弃钱塘潮，提前回家。
意外的是，当我们转道济南回到家里，电视正在播放钱塘潮的消息。那天，潮头汹涌而来，观潮的人群过多，站位不当，被卷走吞噬九人之多。在观潮史上也是一次较大灾难。
不知现在是否有改观，去吴越之地游玩，语言真是个大障碍。远不如新疆西藏内蒙古好沟通。因为江南语速快而轻柔，很不容易抓住重点。那位镇长那天也说了很多，我只听清鱼米之乡，丝绸之府—–。席间有一种鱼，看起来很令镇长自豪：正好八两重，大一点都不好吃。但我没听清是白鱼，还是斑鱼。
这是一次并不轻松的江南游。迷迷糊糊，方向和风物了解的都不甚清楚。还过分打扰朋友，心有惭愧，从此再出去玩坚决不再麻烦朋友了，悄悄去，悄悄回。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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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9条）
文图荟萃，灵动抒写，颇有情致与内涵。
@锦瑟黎燕：黎老师好！
哈哈，语言不通，成了最大障碍，使得旅游有些打折扣。但毕竟也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鸣虫：咱们大国，唯有使用普通话，要不出门还真处处不通。
我最赞同你的观点，在国内自由行最好，不管去哪悄悄去，悄悄回，自己玩得尽兴，也不给别人增添麻烦。以后你若再江南行，就不用担心语言不通了，连广东客家人都能说普通话了，江南的普通话应该更行。
@四格格：现在确实说普通话的人多了。连我们这不入流的小城，孩子从小就教说普通话了。广东人说话拖着长音，但节奏慢。[咧嘴笑][咧嘴笑][咧嘴笑]
因为方言的不通，还真是有点迷糊。不过，很多的时候不需要语言。
@灿烂阳光：现在是真的方便了。那时候很多地方连路牌都不全，总要问路啥的。[偷笑]
跟随镜头我也好似走进吴江，感受那里的风土人情，领略哪里的风光逼真扑面而来的喜庆，满心的欢喜一气读完是那么的接近地气，令人感慨万千，各地的风土人情不相同，让我读完了精彩最完美的篇章，是精彩和奇迹在这里上演，为你点赞支持万分。
@诃痴快乐：谢谢快乐的支持点赞哦！祝你快乐！
我赞同四格挌的观点，自由行最好。可以和老友见见面叙叙旧，但不要给彼此添麻烦。我的好友遍布各地，我都是照此处理。[微笑]
@一池烟雨：是呢！不给人添麻烦，我也非常赞同。
“一撕两半做了围巾”，“老张有点用力过猛”，苏州园林“精巧而略显拘谨”……这些文字好有趣，我爱看。话说九十年代末你的女儿还未降生，俺的儿子已经十多岁了！[咧嘴笑][咧嘴笑][咧嘴笑]
@难诉相思：所以你现在有一个可做主心骨的儿子，我还要接送女儿上下班。多年前，同学的孩子都上初中了，我还盼着，孩子什么时候会自己吃饭啊！误了生活的班车。
晓舟的《菀坪》与老师的《吴江》我都读过了，虽然都写的是吴地，但感觉不一样，《菀坪》是概括的写那时那地的人文环境，与苏州腹地的天差地别，老师的《吴江》，特写般的描述了“老张”接待的巨细，及对此时此地浏览的好感。
@周修高：周老师好！晓舟同志是深刻解读，我只是迷迷糊糊的走马观花。[微笑]
不知怎么回事，明知文章写得很好，心情却有些沉重，大约是你写到迷迷糊糊之故吧，不好意思啦。
@2272 张英辅：张老师晚上好！朋友老张虽富裕，但他的遭际也令人心情沉重。我心有惭愧，心里也是不安的。
我到哪里都是悄悄找个宾馆住下来，然后悄悄游，等游完后，这个城市如有朋友再通知他（她），最多是麻烦请吃顿饭，见一面，旅游加访友也是温馨的。假如朋友不止一个，那就我做东买单，把这个城市的几个朋友都请来聚会一下。
@豫莲芳草：非常赞成你的做法。我后来也不轻易打扰别人了。
我在手机上留评怎么这里不显示呢？
@豫莲芳草：哦，现在显示了，是电脑运行慢的缘故。
@豫莲芳草：这会儿有些慢，我以为我这信号不好。
“于是我就透过车窗远眺近望。以鱼米丰饶著称的吴越大地”
旅游快乐，快乐旅游！
[喝彩][喝彩][喝彩][喝彩][喝彩]
@风雨：风雨好！也祝你快乐！
每个城市都在不断变化，有的变化还很大，下次你再到这重游时，可能又会迷迷糊糊的了。
@四格格：肯定是。二十五六年过去，一切又都变化了。但现在有定位导航，找地方不成问题了，[咧嘴笑][咧嘴笑]
苏州话好听，却蛮难听懂呀！就像听评弹说书，说的部分我能听懂，唱的部分要看字幕显示。吴江，我没去过。读了美文，欣赏过了！
@ch雪梅：苏州话很好听。听的感觉很舒畅，说的也轻松不累。没有声嘶力竭辛苦。
虽说迷糊，但是记得还是这么清楚。谢谢分享。
@霁月：霁月晚上好！
吴江好地方，那个年代就显得很富庶了，只是语言不通，旅游打了折扣。不过这是一段很奇妙的经历，所以读您的文章感到很有意思。
@邯郸常跃进：那边是比咱们这边发展的要早。既有政策推动，也有地域的便利。
老师说那时游玩苏杭因方言问题，对景物有些迷糊，可记忆却是那么清晰。我看得全都明白，因为您这次到过的地方，我都去过。今年的八月十八快到了，那天您可惬意地坐在家中看浙江台——足不出户看钱塘江大潮。
@华章秋韵：一定好好看。其实电视看的更全面，到现场只能看局部。谢谢秋韵！
有趣的游玩，其实还是有意义的，只是语言不太懂。现在会好得多了。祝好朋友。如果换上晓舟当向导，那就是另一番情景！
@杨自记：换晓舟当向导，我会诚惶诚恐，更玩不踏实了。[大笑]
@惑矣：没事，他是热情的人，他也会为别人着想。不要紧张。祝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