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嘎赢得“大肚子汉”的名号时，刚刚20岁。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的事。
那一年暮春时节，生产队准备栽山芋。头一天傍晚，生产队长王其阿跟社员们说：“明天栽山芋咱们起大早儿，5点准时集合。早饭由各家送到地里，在地里吃完接着干，争取到晌午前把周家坟那8亩地栽完。”王队长扫了大家一眼，接着说，“明儿咱这样儿——40岁以下的男劳力一律担水，40岁以上的男劳力刨坑儿，妇女们负责浇坑儿、散苗和填土。”
最后，王队长强调说：“那些平时赖着被窝儿不起的懒蛋注意了，明早儿5点集合时未到的，就不用出工了，出工也没工分！”
那天早上天气很凉爽，大家干活都很卖力，尤其是那帮从一里地以外的小白河里担水的汉子们，更是生龙活虎。他们嘴里荤的素的说笑着，脚底下像生风一样来回奔走着。肩上的扁担上下颤悠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帮担水的男人中，也不是个个都来去匆匆的。20来岁的袁老嘎，每次放下水桶，就和那些妇女们贫个没完，总是让队长催、让女人们赶，才挑着水桶往河边走。袁老嘎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没结婚，到了女人堆里就迈不动腿，专找那些二十多岁的小媳妇逗。这不，老嘎担来一挑子水，放在地上，把扁担一戳，两眼就开始踅摸，盯着一个少妇圆鼓鼓的胸部，笑着说道：“嫂子啊，你养得真不赖，看那奶水多足啊！孩子吃不了，就让我哥帮着吃点呗，要不多涨得慌！”
这少妇可不是善茬，听了这话，不急不恼，直起腰，转过身，笑吟吟朝老嘎走来，到了近前，说道：“老嘎呀，我的奶水你哥不吃，还真涨得慌，你吃吧！”话音未落，撩起自己的褂子，两手掐住自己那白胖胖的奶子，冲着老嘎的脸滋出了奶水，老嘎被滋得满脸满头，扭头便跑，边跑边用自己的袖子擦着奶水，嘴里还嚷着：“哎呀，来真的？不逗了，不逗了！”
地里已是笑声一片。队长王其阿说话了。他朝老嘎说道：“你小子，纯粹是没媳妇闹的。快求人给你说媳妇吧！挑水去，挑水去！”又朝大家嚷道，“你们都给他惦记着说媳妇，啊！”老嘎在人们的笑声中，涨红着脸，有些尴尬地担起水桶快步走了。
约莫8点来钟，家里送饭的陆陆续续来了。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条件很差，每家送来的饭食都不一样，主要是菜窝窝、贴棒子饼子、烙秫面饼、煮山芋，几乎没有白面的。有些讲究的主儿，还用瓦罐拎来一罐子稀粥。菜，大都是咸萝卜条儿。队长王其阿问了一句：“各家的饭都送到了吗？”
“都送到了！送到了！”众人答道。
“那好吧，咱吃饭！”队长朝担水的那帮人嚷道：“嗨，注意了，担回来的暂停！水先不要浇坑儿，先尽着大家洗手洗脸，然后吃饭！”
这时，用奶水把老嘎滋跑的少妇说话了：“嗨，我有个主意，大家看怎么样——！老嘎那小子长那么大个子，应该也很能吃。咱们今儿就试吧试吧他，看他能不能吃一扁担！”
大家一听，都积极响应。刚担水回来的老嘎把刚才的话早听明白了，他把水桶往地上一放，拍拍胸脯：“一扁担算啥？没问题！”
队长王其阿问道：“把干粮码一扁担，你能吃得下？”
老嘎信心十足地点了点头：“能！”
“那好吧，你小子要是真能吃下，今天的活儿你不用干了，白给你记一天的工分！”
大家发出一阵欢呼声。那位出主意的少妇高兴了，她嚷着动员道：“大家都把自己的干粮匀出一点来，往老嘎的扁担上码！”于是，人们纷纷拿出送来的干粮，一个窝头、一块山芋、一块饼子、半张烙饼，一样样码在老嘎的扁担上。一米六长的扁担，很快码满了。不知谁说了一句：“老嘎，开始吧！”
只见老嘎松了松裤带，蹲下身去，两手拿干粮，左右开弓吃了起来。
人们围了一个圈，拿着自己的干粮边吃边看。圈里面的老嘎头也不抬，“呼囔，呼囔”地吃着大家给他码在扁担上的干粮。开始的时候，老嘎吃得速度很快，风卷残云一般。过了扁担的一半，速度开始慢了。这时，人们都已经吃完，不停地惊呼着，为老嘎加油鼓劲。老嘎明显地吃着费劲了，嘴里的食物嚼得很慢，下咽时伸脖瞪眼，半天才咽下去。不得已，他站直身子，原地蹦几下，接着吃。在大家不停地鼓励下，老嘎终于吃完了满满一扁担的干粮。他半仰在地上，喘着粗气，两眼看着大家，脸上的表情没有胜利的喜悦，倒是流露出一丝的痛苦。
队长王其阿走上前，拍拍老嘎的肩，说：“真行！你小子一边歇着吧，我们接着干活儿！”
人们又开始忙活起来。但很快，老嘎就发出呻吟，有气无力地向队长求救：“哎呀，受不了啦！队长啊，快送俺上医院吧，不然就撑死俺啦！”
队长上前一看，老嘎脸蜡黄蜡黄的，满是汗水。他赶忙招呼人们把大车上的山芋苗卸下，把老嘎抬上车，又派了两个人一同把老嘎送到了县城的医院……
从那以后，“大肚子汉”的名号就落在了袁老嘎头上。但每每提起此事，队长王其阿总是不无后悔地说：“费了一扁担饭，搭上了一天的工，还差点要了老嘎的命，这事儿闹的！”
（选稿：灿烂阳光 审核：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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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8条）
哈哈这个老嘎写的活灵活现，跃然纸上！我们这里也有这个风俗，在地里干活，荤滴素滴，开玩笑，活跃气氛！都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可老嘎“撑着”，差点闹出事儿来，也后怕！
@李宗宾19481957：感谢您阅读雅评，祝好！
我在知青时，社员干活时，经常开荤荤素素的玩笑，让贫瘠的日子多姿多彩。抒写如此生动鲜活，画面感，现场感好强，历历在目，大手笔也。
@锦瑟黎燕：感谢您的雅评！遥祝秋安！
故事很荒唐，但那个荒唐的年代里，这样的故事并不稀奇。
@2272 张英辅：谢谢您到访留评！祝好！
这老嘎还真是个大胃王，幸亏还只是撑着要上医院，要真出了事，大伙儿就麻烦了。
@四格格：感谢您的雅评，祝好！
人物描写非常传神，尤其是开玩笑时那个女子的泼辣形象栩栩如生。“饕餮”这个词，是神话中的贪吃的兽，觉得如果是农民给人起外号应该用口语化的词。
@灿烂阳光：谢谢！祝好！您的意见非常有道理，马上修改一下！
写的太精彩了，真实反映了那一时期的生活场景！
@邯郸常跃进：感谢您的美评，祝好！
佩服鸣虫老师很细致的文字，给人展开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人物如在眼前活灵活现，入目三分，引人入胜。在农村干活好像都有这种玩笑，一笑了之解除劳累，不过这次玩笑有点过了，让老嘎子吃得太多了，差点闹出人命。
@悠扬琴声68：感谢您的鼓励！遥祝秋安！
那时候，是真有能吃的。但真吃撑了，人们还是笑话，尤其说媳妇时，就算一个话把儿。
@惑矣：哈哈，您的美评非常到位，谢谢！祝好！
实实在在的老故事，回味无穷。那年代就这样，为什么？值得深思哟。
@一池烟雨：是啊，这些年代久远的老故事，都带有时代印记，那个时候这样的事太多！谢谢您的雅评，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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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品慢尝：感谢您的鼓励！祝好！
这个老嘎，还好没有把胃撑破，否则以那时的医疗条件，恐怕性命难保啊！
@难诉相思：哈哈，所言极是，所以生产队长最后吓得不轻，很少后怕！谢谢您的美评，祝好！
描写的真是生动形象，特别是那句：他站直身子，原地蹦几下，接着吃，让我不由自主笑出声。玩笑不能开得过分，幸亏没有出大问题。
@豫莲芳草：感谢您鼓励、美评！祝好！
欣赏好小说，欣赏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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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感谢您的雅评！祝好！
鸣虫老师对农村生活太熟悉啦，栩栩如生的情节，是生产队时社员们干活开玩笑的真实写照。欣赏，点赞！
@诚厚：都是熟悉的人和事，这样的人和事写起来得心应手。感谢您的雅评鼓励，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