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焉可侮哉！

《战国策》里有个“颜斶（chù）说宣王”的故事，读之莞尔，久久回味。

宣王是齐宣王，我们山东人，一国之君。颜斶属于“士”这个阶层，就是读书人、知识分子这个阶层。

齐宣王令颜斶往前靠靠，想跟他说点事。语气是这样的：“颜斶，你过来！”文言文原文为：“斶前！”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颜斶针锋相对：“王前！“意思是，“大王你过来！”

齐王和文武百官皆指责颜斶犯上无礼。颜斶道：“‘斶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其叫我担承贪慕权势的名声，不如叫大王享誉礼贤下士的美名。各位如果问是王者贵还是士者贵？我告诉你们，士者为贵。并不是我大言不惭。从前秦国攻打齐国的时候，秦王颁布过两条军令。一条是：‘禁止在离柳下惠的坟墓50步以里的范围砍柴。违令者斩，绝不赦免！’另一条是：‘能拿下齐王脑袋者，封万户侯，赐金千两！可见，一个活王的头颅，还比不上一个死士的坟墓。”

齐宣王闻之叹服，悔过，并抛出橄榄枝，打算高薪聘请他，颜斶没有接受。

这个故事令我想起去年国庆节前夕的一件事情。

那天早晨我下了夜班，到办公楼东侧排队做核酸。一个热心同事老远招呼我：“喂，你们下夜班的不用后面排，前头先做。”

我移出队伍直奔前头，忽听某总厉喝：“你，排队去！插什么队！”

我头也不回反唇相讥：“我是下夜班的！”

他大概觉得下不来台，悻悻找补一句：“在前头也要好生排队！”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辞工而生气寻衅。但是怎么能恃势辱人？

回家后我写了一封信，企业微信发给了他。我记得最后一段里有这么一句：“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因写得匆忙，漏掉了“过也，人皆见之”这句。

不过没什么，兴许他一句也看不懂。

他如果有齐宣王的度量，可能会说：“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没有，则不足以论道。

颜斶在婉拒齐宣王时讲了一席话，同前面的一样精彩。大意是无欲则刚，详细在此不作赘述，只点出这句：“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静贞正以自娱。”贞，是“忠于自己所信守的原则坚定不移”的意思。我喜欢。

有会于心，可欣然忘食也，愿奇文共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