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一次旅程，本该五小时的路程，竟然从中午一直走到半夜，至今记忆犹新。
或许真是来时太过顺利，老先生自负已经把一条生路走熟了，所以老天爷和错综复杂的大地山川一起，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我们自然也陪他赴汤蹈火了一回。
说好两点出发回家，但积极而主动的天性使然，这位老先生一点半就催促大家动身了。
天一直是阴沉的，偶有小雨点落下。上车的一刹那，稀稀落落的雨点突然就加快节奏，瓢泼而下。知难而上也是老先生的秉性，按计划上路是没得商量的。还没有出城，雨终究还是太大，能见度几近丧失，路旁的楼房、路牌都像在万花筒中一般，扭结出奇特的线条。所有的车辆都靠边停住，不敢往前行了。
雨声突然变成撞击声“砰砰，砰砰”，天哪，冰雹！听着车顶发出巨大的声响，眼前和左右水茫茫一片。我居然有些兴奋，待雨声似乎小一些时，落下车窗对外胡乱拍几张照片，已然湿了一条胳膊。还好，圆球一样的冰雹还算清晰。
冰雹只有几分钟就停了，雨也小了些，继续走路。高速口也就几公里，奇怪的是，高速上略微有些潮湿，再往前，干干的，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我们放下心来。准备一帆风顺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把买的玛瑙和小玩意整理欣赏一遍，再抬起头来，已经到了一个北京的收费站。老先生也察觉走错了路，应该是早就下京新上张涿了，前面是保定地界，怎么到了北京呢？
晚了，已经晚了！出收费站就堵车了，前不见头，后不见尾。
更诡异的是，前后清一色的大货车，我们一辆白色小越野夹在高大雄壮的大货队伍中，像极了鸵鸟群里的一只鸡雏。
我预感到有事情要出了，于是下车慢慢的往前溜达，寻找可交谈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面竟然出现两辆自行车，一个驮着玻璃箱子，大声叫卖“煎饼、煎饼”；另一个驮着两个草筐，居然是卖杂货的，有变形金刚，还有弹弓金箍棒等五颜六色的塑料玩具，。一个唐山司机高高的坐在驾驶楼里，讨价还价买了一个弹弓。
我去！看来这儿堵车时间短不了。
我询问卖杂货的师傅：“您怎么上的高速来卖东西？”唐山司机抢着回答：“这不是高速也！谁说这是高速也？”唐山土话，总有长长的向上挑的尾音，好像油腔滑调的样子。
看我惊呆，唐山师傅又发问：“你是干什么的也？旅游的也？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也？”
我说，我们去保定方向，找张涿。这是哪儿？
唐山师傅简直有些愤怒了：“这是哪儿也？这是检查站也。看不见都是大车也？小车早在那边走了也。”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全是大货车了，拉货进京必须严格检查。
我问，检查要排队等多长时间？
唐山师傅的愤怒升级，挥舞着大手：“看他们的心情也。高兴了一两个小时，也可能一天，也可能四五天也。”
我无语，默默地走回来告诉老先生，我们将要随同浩浩荡荡的大货车进行检查，说不定人也要做一做B超什么的。进京呵！而且G20正在开幕。
真是好运气，等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前面的车蠢蠢而动，我们随之前行，不一会儿就到了检查站。警察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混进来的，懒得搭理，挥挥手中的报话机，示意我们走围栏的豁口出去。
老先生赶紧打方向盘，如一条漏网之鲫，迅速钻出那小小的豁口。出了检查站，一条公路伸向远方，不知去往哪里。天悄然暗下来，乌云在头顶集结。
当务之急是要回头，找到去往张涿的路口。而导航一直在把人往北京方向引。大概导航的设计就是就近引导。但进京出京那种麻烦，远不如多走个百八十公里。所以导航就只会反复说：请掉头，请掉头—-
终于回头向北，但上不了高速，只好在一条公路上且行且看。“砰、砰”熟悉的撞击声传来，比刚上路时的声音大了很多。我还没叫出声，老先生到亢奋了：“大冰雹！”。真的，我平生真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冰雹，而且这次的冰雹不是圆球，而是不规则的多尖多棱的形状。这回不敢冒险，正好前面一个废弃的收费站，顶棚还没有拆，就把车停进去，无奈的看着天沉云暗，狂风大作，冰雹乱滚，继而大雨倾盆。
四面雷声闪电，大雨下起来没完，老这么在半路躲着也不是办法，看看冰雹停了，迎着大雨又出发了。路上铺满了被冰雹和狂风打落的树叶，车轮碾过，水声和树叶的碎裂声让人心碎。老先生嘴里不停的念叨：“奇遇、奇遇。”当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高速口赶紧上去，才发现不是来时的京新，而是京藏高速。这条高速是没有张涿路口的，除非回到宣化，重新出发。这时，已经是4点多了。耗了三个小时，我们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
前面影影绰绰出现一个警察的身影，啊！简直就是上帝派来救赎我们的。
老先生一改万事不求人的风格，虚心请教怎么走。交警说，去前面沙城下，然后找京新口上。
导航很快就把我们引到沙城，我也因此在滂沱大雨中漫游了传说中的长城葡萄酒的故里。雨中的建筑扭曲变形，但我还是看到国际酒店的气派大楼和董存瑞纪念馆。街上的积水将要没过车轮，祈祷英雄的保佑吧。
不理解这个沙城，为什么把两条高速的收费站修的那么远，而且右拐右拐，一会儿大路一会儿乡间小路，看不见标志或是根本没有标志，只好在大雨中打开车窗问路。那个顶着编织口袋躬身走路的老乡，操着古燕国的方言，说不清个所以然。
出了沙城，荒草窄路，朔风四起，完全没有了方向感，也看不见一辆同行的车影。远游的人还在寻觅归途，不由生出听天由命的悲凉。雨渐渐小下来，但是四面山顶的闪电愈发频密。一条条金光闪闪的电线直立着，连接山顶和天际，此起彼伏。那场面惊悚震撼，堪比鬼怪大片的惨烈。
终于找到了！找到京新高速的进口。又向回走了三十公里，总算看到了张涿路口。我们就是在这里误入歧途，耽搁了将近四个小时，见识了平生最大个的冰雹和最无助的雨中独行。要不这会儿快到家了。天意，惩罚人的自负、粗心。
那个风雨中站在高速上的警察，我慢慢梳理一下。我们虽然惶惶如丧家之犬，但透过雨幕，也发现沙城那天是个葡萄酒节的开幕式。警察应该是在路口执勤，迎送南来北往的客商。辛苦了兄弟！
山区的气候真是三里不同天，张涿高速一片风平浪静。阳光暖暖的投射在群山和路面上，以至于怀疑刚刚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
一路无话。故事没完。
拐上大广高速，已经快八点钟了，然后进入衡水界。感觉就是快到家了，浑身放松。忽然，墨黑的天空像是裂开然后错层，在断裂处，爆发出强烈的闪光，如果不是雷声随即而至，一定会把这横贯长空的闪电认作某种巨大的爆炸。平原上雾霾和浓云造就了和山区完全不同的闪电。于是，我们又一次冲进大雨里。
真怀疑，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龙王，它一路追杀而来了。
还好，进入市区，并没有下雨，庆幸总算不会湿漉漉的落汤鸡回家了。谁知刚打开车门，一阵阴风突起，卷起沙尘，碎纸、树叶、塑料袋漫天飞舞，吹的我一个趔趄，人睁不开眼睛，嘴里顿时沙沙沥沥的。
（选稿：飞花如雪 审核：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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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1条）
欣赏老师的美文，生活气息浓厚，语言简洁、清新、受益匪浅！遥祝夏琪笔丰！[赞][赞][赞][赞][喝彩][喝彩][喝彩]
@碧宇流云：谢谢美评！您诗画俱佳，佩服的我呀，那才是受益匪浅！
一波三折，好事总要多磨！
@轻品慢尝：这次走的很不顺，所以难忘。
很不平常，也算奇遇吧？！
@2272 张英辅：准确说是很不顺。
@惑矣：此文印象:深刻，再来读赏。
悄悄来到您的空间
静静欣赏您的家园
默默倾听您的故事
细细品味您的情感！
@风雨：欢迎风雨！
这样的回家之旅，跌宕起伏，一波三折，让人焦急，但终于回到了家里，心里无比欢喜，对这样的归程，难以忘怀啊。好生动的抒写，情景交融，呼之欲出，大手笔也。
@锦瑟黎燕：被风雨雷电追逐，真是难以忘怀啊！
一场惊心动魄，让你们知道回家虽路不远，但行程艰难；一场惊心动魄，让你们更深感受回到家后的温暖；家才是最安全、最可靠的地方。[赞][赞][赞]
@四格格：在路上，遇到雷电风雨，还有傍晚，越走天越黑，就觉得家里好。
走岔道啦，文章把我们带入一眼望不到头的货车队，跟着您着急，跟着您文章的节奏慢慢走出来……
@李宗宾19481957：这次最大的问题就出在走错了路。看到卖煎饼的，暗自叫苦。
现在开车不能凭经验，一定要用导航，即使在市区行驶，也要用导航，设置好导航先看整个路线是否有堵车的路段，如果有寻找可以避开的新路线。
@清河君：现在手机导航很灵敏，比过去好多了。那时候车载导航，升级不及时就老出错。
一次危险的旅行，写的具体一波三折，还好有惊无险！问好
@梅岭闲人：问好闲人老师。这次是真的有点惊险了，所以记了好多年。
路盲，或误入歧途。无害，见到不一样的风景。哪怕恶劣的气候。
@ch雪梅：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呢，雨中独行，所有东西都被赋予一种情绪。
惑矣的回家之旅如此惊心动魄，而读你的文章却让我一而再的捧腹。文笔诙谐有趣，你笔下的老先生，咋那么有喜感呢？[偷笑][偷笑][偷笑]
@难诉相思：这老先生是个语言贫乏的人。所有能够详述的事情，他都一两个字对付。之所以还和他同行，因为他善行动，好使唤。[偷笑][偷笑][偷笑]
品读欣赏：佳作连连，频频被荐！
@阿诚56027：谢谢阿诚老师美评！
这次回家，惊天动地啊。一次难忘的经历，感谢老师的分享！
@邯郸常跃进：真是一路惊魂，被追打的感觉。[嘿嘿][嘿嘿][嘿嘿]
欣赏好小说，好故事，精彩！
[喝彩][喝彩][喝彩][喝彩][喝彩]
唐山土话，总有长长的向上挑的尾音，好像油腔滑调的样子。风雨，人物，乡土气息，细腻的描述，有声有色。
一次惊险的回家旅程，对先生是满满的表扬。权当一次大自然罕见现象的坐车观赏和高速走错路的艰难掉头体验。多年前我也犯过这样的错误，开车去接在江西支教的同事，回来时在一条高速的交叉口走错了路，白白在雨中多开了200公里。
@诚厚：在高速，尤其山区高速，特别难掉头。原来诚厚老师也遇到过这种窘迫。现在有了手机导航，比那时候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