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运祥离开寺院后,按照老乡提供的地址,一路火车、长途客运车,短途公交车,寻寻觅觅,第三天才到煤矿矿场。这里不是大型国营煤矿场,而是小型私营煤矿场。
下车后,眼前是一溜砖瓦结构的简易工棚,应该是挖煤工人生活起居的地方,走近了细看,那门牌上还注明了“食堂”、“洗澡间”、“公共厕所”,这里的设施虽简陋,也还齐全。与曾经待过的寺院相比,这里的环境简直无法去说,但这里至少可以安身,混口饭吃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他一边观察这里的基本住宿条件,一边给老乡打电话。老乡从最西头的房子里出来,两人相见,先是惊讶对方的变化。在薛运祥的眼里,老乡似乎比先前胖了,大肚腩鼓鼓的,把那条西裤的门脸都撑得露出了扣子;红润的脸膛,绽出了些微的意气来。薛运祥只知道他是煤矿里的小领班,在他那个薛家湾,算得上是个小暴发户,家有小洋楼,婆娘有小汽车,够风光的。在这小煤矿,究竟有多大的气场,也不蛮清楚,反正那天晚上在电话里的口气,在这煤矿里,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应该很牛。
老乡叫关业望,也是四十几的人,多年在外混,很会来事,被煤矿里的老板委以带班的重任,所以,他在这里,说得上话。关业望握着薛运祥的手说:“你来煤矿的事,我跟分管人事的蔡晓明说了的,他说让你先熟悉一下情况,再给你分事做,若想工资高些的话,只有下井采煤,下井工作苦是苦点,收入会高一些,若怕自己体力吃不消,井外工作的收入会低很多,等你考虑好了,再签劳动合同。”
“你不是说已经帮我找了个在井外的活干的吗?”薛运祥望着关业成,三角眼流露出疑惑的光,他不知道来这里做事,怎么还有手续要办,还要签合同,够麻烦的。
“是的啊!我答应的事,不会食言的。”关业望看薛运祥的脸色有了疑惑的神色,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硬硬地回答道。
“我初来乍到,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就全依靠你了,你说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看到关业望脸色变了,薛运祥知道自己的话没说好,本来自己是来求人的,自己是处在被动的位置上,说话语气应该是请求,要谦和,说得硬硬的,人家当然会不高兴,说话的言辞不当,更会把事情弄砸,自己真他妈的不会做人,“这样,你牵头,帮忙找个地方,炒几个菜,把你上面的头头请来,我们小聚一下,虽然我是来找工作做的,手头也不宽余,但我知道怎么做人,就麻烦你了!”
“其实你是不必这么客气的,但你一番好意,我领了,下午六点,就在食堂小餐厅里聚,四五个人,不必搞得很张扬。”关业成眼角微微挑动,脸色有了微微的变化,“现在还早,我给你找个房间先住下,你买点生活用品,再休息一下,下午五点过后,我喊你。”
两人把住处安排好了,关业望也就出去了,薛运祥靠在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思考晚饭时,怎么与这里的头面人物交谈,自己一个乡巴佬,说话没水平,得罪了煤矿里的有话语权的人,自己以后就会处处被穿小鞋,处处寸步难行,在那个薛家湾,他是领教过的。
薛运祥在床上不知不觉眯着了,突然听到好像是床下有震动的声音,很闷,也很响,其他在房间休息的人,喊着“出拐了!出拐了!”
这时是还只下午三点钟,门外的人杂乱地往外跑,脚步声很重,薛运祥走出门,问前面跑着的人:“出什么事了?”
“瓦斯爆炸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
“凭经验,地下的瓦斯爆炸,声音沉闷,有震动。”
出了门,外面的工人都露出焦虑的神情,朝井口跑去,有几个工人已经戴好了安全帽,有的还戴了防毒面具。薛运祥四处找关业望,但是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场子上人很多,好像没有什么头绪,说是人们乱了方寸一点也不错。
井口的升降机在运行,几个戴了安全帽,戴了防毒面具的人下了井,其他人在井口伸着脑壳干望着,大家都焦愁不安,有的甚至哭出了声,并且身子在发颤。薛运祥没有经历过瓦斯爆炸这种矿难,但他知道,这种矿难,是会死人的。于是,他身上像触电了一样一阵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跟那个身体发颤的人一样,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薛运祥还没与矿上签合同,还没与矿上的头头的打第一次交道,他还完全没把身份证交给矿上,他和矿上还没发生任何关系,说好今天下午六点与矿里的头头聚一聚的,看来那也是聚不拢了的。矿场出了人命关天的事,大家要处理那么多事,人家焦头烂额的,谁管你个新来的,况且,就算是三五天,七八天,也没人会在意你薛运祥的存在。唉!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还在这里等下一次瓦斯暴炸吗!在这里做事,太没安全感了。
想到这里,薛运祥只好自认倒楣,给关业望写了一张留言条,起身返回住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悄悄地从原路溜走了。
(图片来自网络)
(选稿:飞花如雪 审核: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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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2条)
唉,求职困难啊!遇到这么个事,只有走为上策了。再折腾下去,恐怕盘缠都要耗尽了。
@难诉相思:谢谢老师的访读与留评,底层人的生存状态,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