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末的时候,我孩儿在跟郭老师学钢琴。老师家琴房的墙上挂有一些字画,其中也有郭老师的书法作品。
课间,我与老师也会聊聊天,我俩也挺谈得来。之前我就了解,郭师是一音乐世家,他也聊到早年他家老太爷跟刘天华大师求学的事。
说到他的书法,老师说:我像这个小家伙这么大的时候就跟宗教授学习书法了,一同学习的还有谁。他的书法老师是一位著名的书画大家,这我是知道的。巧了,他的这位同学我也是有一面之缘的,他不必专门介绍她。说来这个她还是一个大官二代,我与她相见的时候,她已是外籍人士了,因她与我的顶头上司是大学同学,特别来我供职的企业考察项目,谈合资的事情,我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因此。
琴房的墙上也有他老师宗先生的书法作品,是裱在一个镜框里边的,大约有30×50公分的样子,字体有瘦金体的影子,但是比之又是那么朴拙土气,没有华丽的感觉,这只是我这个外行人的看法。记忆里写的是《山家除夕几多事 插了梅花即过年》。
抽了一个适当的空儿,我就专门问了这幅字。老师说: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他的老师专门给他送的结婚贺礼。结婚礼物送这样的雅品实乃佳话,再说这几个字,这一句话,也有深厚的意味,这句话意境又那么好,不愧是大师!再问落款处的几个字,老师说,大师的家乡是无锡,祖先是宋朝的宗泽,这俩字是他家乡村庄的名字。不听解释谁会知道。
这一句话的意境那么好就在我脑子里深深刻下了印记。回头又在想,这句话是书法家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另有出处,这个我得弄个明白。我也不好意思再问钢琴老师,我只好另想注意。
问过我能问到的有学问的许多人,没人知道。拨号上网时代的网络,查资料还不是那么自由,做了努力,没有结果。也许当年的搜索还不是那么强大吧。
这事就撂在这里了,但我脑子里的疑惑始终存在。直到去年,我听过文学家贾行家的一堂课。贾老师说:他读汪曾祺先生的文字知道了一个故事。汪先生早年见过一幅残破了的年画,画面及题字都很稚拙。题字是这么一句话:《山家除夕无他事 插了梅花好过年》。听到这句话,我立即兴趣起来。这不是我苦苦寻找的一个线索吗?
我一直认为我读汪曾祺先生的文字很不少了,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看来还是读书少了,就连汪先生的文字还有这么大的空隙,惭愧!
一时兴奋,直接就按贾老师的话语上网搜了。第一啪就搜到了这么一张图片,看画面看文字很符合贾老师的说法,题字也一字不差,就是它了,还把这画打印了一份。
要过年了,这不是一张年画吗?何不把它吸在冰箱上呢?也就这么做了。这回看仔细了,怎么会有似是汪曾祺的签名呢?尽管歪歪扭扭的。假的,假的!我太粗心了。当时怎么没去搜搜汪先生的文字作品出处呢?
把这一句话再加上汪曾祺散文这些要素去搜索立马就有了结果:汪曾祺《岁朝清供》。末尾处是这么写的(曾见一幅旧画:一间茅屋,一个老者手捧一个瓦罐,内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题目:“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这才真是“岁朝清供”!)。
你看,这段原文与贾老师的说法也有出入,也只好信汪先生的文字了。线索到此可以看出,这句话的原文也不是汪曾祺先生的发明。那么汪先生看到的是一幅什么画?又是谁画的呢?线索到此似又改了方向。看来还得继续深耕!
强大的网络你不得不服,有结果显示:郑板桥的《寒梅图》上有题字(寒家岁末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你看这句话也与汪先生的文字有出入。假如这句话在郑板桥这里是原点,找到这幅画并能辨别其真伪就是一个解。继续努力吧!
找来找去就是没有找到郑板桥的《寒梅图》,我想就是找到了图片我也难辨真伪。但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所查到的所有相关文字信息都指向了一点:郑板桥的《寒梅图》,而且所说的题字都是:寒家岁末无多事,插枝梅花便过年,全都一字不差。还有的信息说,汪曾祺所见的那张不知名画家的旧画题文就脱自郑板桥的《寒梅图》。
话到这里,我也该从从大众了。至于《寒梅图》画片,假以时日,定会有缘。
我在猜想,宗先生的那幅字的诗句就来自于郑板桥的《寒梅图》。宗教授即是书画大家也是书画收藏大家(这一点可以由郭老师所讲的一个亲眼所见的骇人的真实故事佐证,这里不表。)因此,宗先生必是见过《寒梅图》的原作的,不是在他的收藏里,就是在他作为专业人士宽广视野里见过应是大概率。
对于宗先生的那幅字,我的理解是:宗先生把婚事比作过年,“除夕”必然 会有几多事,同时也提醒自己的弟子不被繁复俗事所累,简简单单就像插枝梅花即算过年那样,清雅一点。这里有教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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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3条)
复制重发吧,摘要里不填字。
咋地今天才读到!
“山家除夕无他事,插了梅花便过年。”俺喜欢这句子!
俺是来检查你的作业的,忒少![笑哭][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