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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周秀桐老师是晓舟的老乡,他文笔很好,其军旅生涯也是我们大多数人没经历过的。他对卯酉河博客还不熟悉,我先代他发一篇文章预热一下 ——
大漠初恋
周秀桐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新jing当兵。江苏女孩小娟随父亲从华北油田到新jing参加吐哈石油会战。我们相识了。那一年,她才20岁,我23岁。
小娟长得一如她名字般娟秀。一米六的身材,时髦的磨菇发型,精致适中的五官配在苹果似的脸上,双眼皮下忽闪着一对清澈透亮的大眼睛仿佛在说话,真似小鸟依人般可爱。
八十年代末,我们数千人的飞行部队,一夜之间人去房空调防它地,就剩一百来号人留守。我被留下来和战友们承担整编后的执勤和营房看护任务。两年之后,吐哈石油会战的号角奏响,数万石油大军齐聚吐哈,部队营房全被租用,沉静几年的营区又瞬间喧嚣起来。
我一直负责部队电力保障,石油工人进驻后,又增派了几名专业人员参与保障服务。其中有一位朱师傅是徐州人,我们异域遇乡亲,自然多了几份亲近,很快熟识起来。朱师傅五十出头,部队复员在油田工作,三十年的机电专业,资深高级技工,但性格正直固执,脾气更显古怪。
认识小娟,因为朱师傅。她是次年春节后随父从河北廊坊基地来前线参加石油会战的。
那天中午,朱师傅来电话邀请我过去吃饭。身处大漠,分别后甚是牵挂,我火速赶了过去。风尘仆仆的朱师傅及几位工友正紧张地准备午餐。向大家问候招呼之后,见一位女孩起身冲我甜笑:“小周哥你好,我爸在家经常提起你呢。”这是谁呀,我没见过这姑娘,银铃般的京腔很是磁性,自然大方率真热情。我反倒感觉有些不自在,脸迅疾发热变红。忙碌的朱师傅介绍说:“这是我女儿小娟。丫头,你小周哥就在前面的部队电厂上班,那边还有电视,你以后想看就到他那边去。”再与小娟对视,相互微微点头,脸上露着的一对笑靥,让尴尬的氛围瞬间缓和。
丰盛的午餐,大家有说有笑,唯我略显拘谨。不知何时,我的大檐帽被小娟戴到头上了,她还一个劲地问大家:“叔叔们看,我戴上这顶帽子,像不像个女兵啊?哈哈。”
小娟的工作单位在数十公里外的钻井队,午饭过后她便匆匆走了。可是,从此隔三差五她就回后方来“看望父亲”,而朱师傅大都在我这里才能找到她。显然,她真正目的是来见我的。这一带曾是被沙漠淹没多年的楼兰古国,远行一次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她挺调皮,每次见到我,只要不在公众场合,我的大檐帽便被她摘去戴在头上,还硬逼我给她一个“漂亮”的评价才肯罢休。
朦胧意识中,一种别样的情愫在彼此间悄然萌生,更有丝丝牵挂的暖流在心底奔腾。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娟说来鄯善几个月还没去过县城,问我能不能哪天陪她去,还告诉了她具体休息时间。这个要求不算高,几天后,我凭借与石油部门领导良好关系,批用了一辆带斗的轿车,在小娟休息的当天,我把她从井队接了出来,实现了她逛县城的愿望。
小县城面积不大,一会儿就逛完了,之后我们去了城南的沙山公园。公园的林荫道上,我们呼吸着清凉静谧的空气,小娟不停地追问部队生活话题。不知不觉间,手已经勾在了我的手臂上。小娟说,受爸爸军人出生的影响,她自幼喜欢军人,更向往军营,但一名普通职工子女,实现当女兵的梦想又谈何容易?今后,若有机会嫁给军人,当个军嫂,这辈子也就满足了。
又一个黄昏,我和当小车司机的战友专程到井队看望了她。当推开移动板房的宿舍门,睡眼惺松的小娟一看是我,立马腾地坐了起来,跳下床扑到了我的怀里:“小周哥,你怎么来了,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依偎在胸前的小娟喃喃自语情意绵绵,我慌了神,忙编了个因公去火车站送人顺道过来看望她的善意谎言,将带来的西瓜、葡萄放下,简单寒暄了一会便匆匆离去。
不久,小娟将她心思告诉了父亲,征求老人意见。父亲跟她说:“小周,为人很好,又是江苏老乡,但你与他处对象,我不同意。”小娟缠着他问为什么,父亲说:“他没有按我的意图钻研机电业务,成天不务正业啄磨什么新闻报道写作,那玩艺儿能有什么出息?”
父亲的倔脾气,小娟领教多年,知道改变不了他,只好过来与我商量。她说,母亲去世早,虽有个继母,但关系一般,父亲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她不可能违抗父命。她劝我放弃没有盼头的写作追求,只要依了她爸,好好学技术,才有继续发展的可能。听了这番话,我始终沉默不语。因为我已爱上了新闻写作,而且发表了不少新闻作品,部队领导对我印象很好,怎可轻言放弃?
见我不肯改变主张当她父亲乖徒弟,小娟瞬间咆哮起来:“你怎么也跟我爸一样固执,简直像个怪人!”说着用拳头捶打我的肩膀,我悄悄瞟了一眼,她早已哭成泪人。但我还是坚定地告诉他,我喜欢写作,这是我的发展方向,必须坚持,我也喜欢你,希望两全其美。
老人那关难过,我早有预料,因为他曾单独冲我发过脾气:“你这熊孩子,贪大求洋,一点不务实,你念过大学吗?是当记者的料吗?想跟小娟相处,就不准写什么破稿子!”
为了争取最后的希望,我决定放弃尊严再与老人家沟通一次。那天,我带着发表的十多篇“豆腐干”去见他,向来叫“朱师傅”的称呼也改成了“朱叔”。我的意思是,自学新闻报道已取得一些收获,将来肯定能出人头地,若有机会与小娟续缘,我保证让她幸福一辈子。
听着我的叙述,朱师傅很不耐烦,他认定学电工技术才是正道,最后,铿锵有力地甩出一句:“如果你继续学习新闻报道,那就必须断绝与小娟的来往!”我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上齿使劲地咬着下唇说:“好吧,但您的决定也许误了小娟的一生!”说完,我扭头便走。
在梦想的事业与绝色的恋情发生剧烈碰撞之后,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几个月之后,我的坚持得到了回报,我接到了调往乌一鲁一木齐从事新闻工作的通知。出于礼貌,更感恩老人曾经的一片盛情,我特意跟朱师傅通了一个道别的电话,邀请他有机会到新jing首府作客。
时光荏苒,一晃多年,我后来调往广州,又调到苏州,凭借在部队当新闻干事起步,我成了少校、中校。一个农家孩子,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有了一点出息。我怀念在新jing当兵的那段岁月,十多年前几经打听,我终于与退了休的朱师傅通上了电话。“小周,你还没有忘记我?”他感到意外和惊喜。我告诉他,我现在苏州工作,也在这里安家了,随时欢迎他来苏州作客。
寒喧之后,我问起小娟情况。朱师傅告诉我,我们分别后,小娟跟一名石油工人成婚生子。随着国内外形势巨变,石油行业变化也很大,企业效益一路走低,小娟2003年下岗,后来一直靠经营小商店谋生,日子过得很拮据。电话那头,老人家不停地唉声叹息。
改用手机后,人们不再用座机,联系不上他们了,但那段大漠恋情常萦绕在我心间。小娟或许也没有忘记她的初恋,我曾梦见她站在高高的沙岗上向远方深情呼唤“小周哥”。
(选稿:飞花 审核:晓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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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17条)
朱师傅目光短浅,没有发现这只潜力股啊!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道不同,不相为谋,总的说还是缘分太浅。
文化人的苦涩初恋!
读过一遍,再读更美。
一段大漠初恋,写得不错。其实,学电工技术与学新闻报道,并不相互排斥。初恋未成正果,还是因为男方并未对女方产生刻骨铭心的爱。——读后感。
这个朱师傅真是太武断,葬送了女儿的一段美好姻缘。过去的婚姻多数是挺家长的,包办婚姻害死人,做子女的没有办法啊。分享老师的佳作,为您点赞![赞][赞][赞][喝彩][喝彩][喝彩][花][花][花]
如今信息时代,博主可以通过微信、抖音、快手等许多种方式能寻找初恋情人呀。小娟一定不会忘记她的初恋,仍然会在生活中深情的呼唤她的“小周哥”。
这朱师傅,太执拗了!只要是奋发向上好儿郎,管他走哪条道,条条道路通罗马,女儿就没看错人!他怎能这么武断地替女儿作主呢?
回忆是美好的
我赞同五楼的观点![咧嘴笑][咧嘴笑][咧嘴笑][咧嘴笑][咧嘴笑]
昔日的军中之子,后来的大笔杆子,将大漠初恋写得如此跌宕起伏,声情并茂,呼之欲出,功力了得。
自私武断的老人,让女儿的一段爱恋成为一生的痛!假如爱有天意~
文笔好,读的蛮享受。大漠初恋,一丝不舍和难以平静……
绝代沙漠之爱恋,黄昏落日长河圆,爱情青涩比蜜甜,棒打鸳鸯各自飞,水淹红尘是美好,泪滴蔓延三江之痛,情感崩溃老天落泪,可惜花落谁家,心痛三段,凄美人间。
爱在那个时代,来也匆匆去匆匆,情缘未了竟在沙漠之上空登台上演,是伤心断肠倾国倾城之蔓延水淹谁的家园,错误地选择,武断的命令,终将一代绝恋在历史里轮回,是心痛的抉择,谁之过错让人评说到底,是青色的苦果,蔓延在历史的上空,简直就是泪流三江,伤心欲断处。
看了这篇就作品,也回不到从前,心痛的感觉,让人欲说不休,黄昏的沙漠,精彩的爱恋,抉择的心痛,老天的落泪,让人时间又少了一对牵手进行到底的爱人,真是老天无言,棒打鸳鸯各自飞。
小娟活泼大方,在爱情中特别大胆,怎么就不敢反抗父命呢?可惜了。
初恋是刻骨铭心的,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