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纯真时代（十二）

十二、

卫东开始了他的110工作生涯。“街上一个铺儿（店铺），门口挂满夫儿（毛巾），屋里一张铺儿（床铺），进门就脱裤儿”。改革开放，带来了蜜蜂蝴蝶，也带来了苍蝇臭虫。110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捉卖淫嫖娼。第一次，撞开门，看到那个场面，一切是那么的丑陋，特别是女人那里。卫东吐得一塌糊涂，恶心得几天没吃饭。战友们都笑他“新警察”。

“新警察”是一个段子。新警察小王去餐馆吃饭，吃完饭喊老板买单，老板过来说，你新警察吧，老警察吃完就走，从来不买单。小王吃完饭去排队买票看电影，人家说，你新警察吧，老警察从来不排队。小王插队到窗口，卖票的说，你新警察吧，老警察从来不买票。。。那时候，警察的自由裁量权挺大的，执法不规范，法制也不健全，所以就出了“新警察”这种段子。

三霸开始了实习生活，他被分到一个叫“长汀”的地方实习。这个地方被十万大山围绕，非常闭塞，却是福建古代最有名的城市，是世界客家首府，古代称为“汀州”。福建的汀州和江西的赣州、广东的梅州相接壤，是客家人三大集聚地。这里保持着最古老的城池，沿汀江岸修筑的古城墙，还是宋代的。上面的古树，盘根错节，长满层层叠叠的苔藓植物。

三丫被分配到梁子岛上实习，在岛上中学教英语。从岸边坐机蓬船到岛上，得一个小时。梁子湖湖光山色，水清得能看见湖底的水草，鱼儿在水草里穿梭游曳。

到了岛上，学校的校长亲自到渡口来接，说是岛上来的第一个科班出生的老师。学校食堂用湖里的桂鱼做了鱼丸汤，接待三丫。这是三丫有生以来，吃到的最美味的菜肴。校长说，“湖水煮湖鱼”，就是用梁子湖的水煮梁子湖的鱼，是最鲜美的。何况又是野生桂鱼，桂鱼是吃鱼的鱼，凡是吃鱼的鱼，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这道菜是用湖里野生的桂鱼鱼肉刮下来，做成了洁白如玉的鱼丸，鱼骨熬成白汤，再下鱼丸。除了盐，什么作料都没有给，就是这么鲜美。

梁子岛上的湿气太重了，不到一周，三丫浑身长满湿疹，又痛又痒，头肿得像一个猪头，脚肿得鞋都穿不了。学校食堂的师傅给她开了小灶，煮生姜水给她喝，还做了鳝鱼段熬薏米汤给她喝。说不去骨的鳝鱼，最解湿气。岛上好多婆婆，风湿得直不起腰，手指都变形了。然并卵。校长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过来，现在浑身长满红刺疙瘩，又是市里领导的孩子，就放三丫的假，让孩子回城诊病。

那一年，就业形式突然就不好了。大学生从“天之骄子”全部打回原籍安排。卫东庆幸自己读的三年专科，去年毕业分配时，各地公安局到学校去抢学生。他们几乎就是警察队伍里第一批科班出生的警察。

三霸实习时，在福建汀州十万大山里封闭着。古城民风古朴，风景优美，宛若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但是，显然是不适合荷尔蒙爆棚的青年人。三霸的意愿毕业分配到南方，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城市，比如那个叫“深圳”的地方。

可是，毕业分配时，学校拿出的总体方案，除了非常优秀的一、两名学生留校外，其他都回原籍。宋部长家里已经安装了程控电话，豪气万丈的宋部长给三霸电话，“家乡建设也需要大学生嘛”。三霸把学校的派遣证和自己的档案带回家，负责安排毕业生工作的劳动局局长，把市直单位花名册拿着，等在部长家，让三霸挑。三霸选择了自己学的专业，进了市电力公司。

第二天，是一个星期天。这时候，“麻将”这个国粹已经死灰复燃。宋部长的“升级班子”升级为“拖拉机班子”，再次升级到“麻将班子”。那时候，都是打“卫生麻将”，先是沿用了原来的“画乌龟”，后来，改革了，贴纸条。

民政局长一铳双响，脸上贴了两张纸条。突然，楼下听到有人喊“三霸、三霸、宋秦楚”。三霸听到是三丫的声音，搭了一件体恤，跑下楼。不一会儿，就把三丫带回来。

三丫站在宋部长身后，哭着说：宋叔叔，我被分到梁子岛上去教书。这不行啊，我的身体，在那里，都烂了。回家整了两个月，还没有完全好。宋部长对文教局局长孙局长，就是前面黄冈地区文教局毕业办的孙主任，说，帮小鬼调个地方吧。孙局长就说，好好好，没问题。民政局长心情正不好着呢，脸上挂满“白胡须”，打破锣道，凭什么调啊？她又不是你儿媳妇。

三丫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三霸汗一炸，说：她……她……她是我…..女朋友，可以吧。民政局长说，在我这里没有领证就不算，现在多少女伢用这个方式，安排了工作，就变心了呀。

那时候，真有领导的孩子，在农村挑了最漂亮的女孩，当媳妇。个别女孩，安排了工作就反悔。这个别，造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进城，吃商品粮，有工作，那时，可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啊。

三霸说，我们领证。宋部长对着民政局长笑道，你看你，技术不行，光放铳，吓唬孩子干嘛？民政局长说，我哪是吓唬他们，我是说真的。起身打电话到单位值班室，让人带空白的结婚证和单位的钢印到宋部长家，现场办公。

三丫回家去拿户口本，再次到三霸家时，民政局的干部已经在三霸家。干部说，要户口和单位介绍信。三霸爸说，两人个伢刚毕业，还没有单位，哪来的单位介绍信。哦，民政干部看了两人的户口，说，胡胜男够年龄，宋秦楚不够，胡胜男借一年给宋秦楚吧。就自作主张，将三丫的年龄减一岁，三霸的年龄加一岁。盖完钢印后，嘱咐他们，回头去派出所把户口上的年龄改一下。